她木着脸捏了捏腕上的银镯,里面藏的有针,凭母亲传下来的本事,要穴上扎一扎,自断了筋脉,也不用学人家咬舌撞柱什么的,一闭眼就过去了,原也没那么可怕。
可她不甘心,萧氏一门本就香火不盛,母亲死后,父亲没再续弦,膝下只她一女,若是寻了短见,家里便连最后这点血脉也要绝了。
该怎么办?
她只觉浑身发紧,六月间的天气,手脚竟全是冰凉的。
外面暮色四合,浓沉的铅色覆下来,落霞勉强留住的最后那线天光也散了。仿佛只是一瞬,草房里就陷入了深渊般的昏暗中。
外面渐渐嘈杂起来,已经能听到男人的鼓噪叫骂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该来的总归要来,就像这不由人的命数,还没等你怨,就已经逼到眼前了。
开锁的声音响了,像透过皮肉磨蹭着骨头,寒意顺着背脊直往上涌。草房里女人们散乱的哭声戛然而止,连惊叫也没一声。
人有时候很奇怪,祸到临头反而麻木。
黯淡的夜光洒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是僵滞失神的表情。到了这一刻,或许只有天才能救命,可在这炼狱般的地方,又哪里叫得应?
萧曼的手不自禁地揪紧褙子的领襟,听到屋檐上传来稀疏的嘀嗒声。
天开始下雨了……
入夜。
京师终于下了场久违的雨,纤丝氤氲的,不片刻工夫就停了,暑气丝毫未见消退。
司礼监院内那棵三丈高的老槐树下并排放着七八张春凳,几个扒了裤子的人被摁在上面,栗木大杖裹挟着风响落在身上,钩有倒刺的槌头再顺势抽扯,登时皮开肉绽。惨嚎声此起彼伏,将满院聒耳的蝉鸣都盖住了。
两个青袍内侍从右边的庑房出来,对眼前的惨状视若无睹,左右抬着一架黄梨木冰鉴快步绕过回廊,径入正堂,一路敛着声气进了西侧的阁间,将冰鉴小心翼翼地放下。
屉门甫一打开,立时冷气四溢,两人把鲜果冷食一样样摆上案几,再将之前那架凉气将要散尽的冰鉴换出去。
秦恪默然坐在案后,瞧也没瞧那些消暑的冷食,拈着簪银小铲,挑出几样灰末掺入钵内深檀色的香膏中,细细地搅着,像是极为专注,可偏偏又面色讷然,眼中沉沉似水,仿佛游思在外,全没留心在做什么。
珠串子“哗”声轻响,进来的是随堂少监曹成福,先头打帘那下还带着些急切,可一踏进房就立时缓了下来,轻碎着步子走到案前。
秦恪还是没抬眼,搁了铲子,朝钵里加着花蜜。
“禀督主,先头圈过名字的一个不落,都拿齐了。下在牢里才刚开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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