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二章 往事(2 / 2)南芷北景首页

“景将军可是想问,当年陆太傅离京的情景?”徐白看着景正瑄欲言又止,不禁问道。

景正瑄这才发现,其实不仅仅是自己有事相询,原来对方原本也有事相告。

“先生当时可在他的身边?”

“并没有。”徐白摇摇头,接着道,“当年恩师向陛下递交辞呈后,大家都知他去意已决。前一日我特意去府中寻恩师,府中侍从说他当时不在府中。而第二天,我和朝廷不少大臣,吏部尚书周文方,吏部尚书韩明,还有不少老臣,都等候在金陵长亭相送。最后也没有等到恩师。后来才知,恩师既然选择归隐离去,就并不想大张旗鼓、惊动他人。”

“陆太傅离京,可有什么嘱托?”

“并未有。”

“当时离京他可有遗憾?”

“并未有。”

“怎么说?”

“恩师离京的前一段时间里,曾说过一句,本来十年前就打算离京的,但是如今已后继有人,也算了无遗憾。”

“后继有人,了无遗憾?”景正瑄沉吟片刻问道,“先生可知是何意?”

“并不知晓。我一生只懂作画写诗,只靠勤勉诚心,且并无天赋,悟不透他话中的意思。”徐白道。

“先生谦虚了,陆太傅当时可有其他弟子?”

“据我所知,恩师因几次顶撞陛下,每次都被罚禁闭在宫中。所以并未收弟子。”

“也许陆太傅说的是你的画艺,并无其他呢。”景正瑄淡淡一笑,试探着问道。

“话中并非此意。恩师说此话时,看着手中的一只刻着龙的玉佩说的。”徐白摇了一下头道。

景正瑄瞬间猜到了什么,也一时不再言语。

从第一天回金陵,遇到她,认出她的贴身玉佩,以及当天晚上轿子中的他,景正瑄就猜到了几分。连着这几天,断断续续的,都是与他们相关的时有时无的消息。

他们的师傅是谁?

当时两兄妹在宫中,同在宫中的,能教两兄妹识文的也只有陆太傅了。而且用的同样是被禁闭的借口。

那么,武艺也是师从前禁军大统领赵恒?如果是,那也绝不仅仅是。

因为小丫头的暗器和药粉,就绝不是赵大人所教,倒像是南境那边的一些手法。

……

“景将军?”徐白看到景正瑄眼神盯着烧水的炭火,长时间出神,不禁叫了一句。

“徐先生五年前住在此处,也是陆太傅细心安排的?”景正瑄回过神来,尴尬地微笑一下,半响,问了一句。

“不是,是两位少年。”

“两位少年?”

“对。两位朗朗少年,我却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现在想来五年前发生的事,真的像做梦一样。”徐白想起那段往事,脸上含着笑意。

“五年前,我被赶出门后,流落街头,靠偶尔卖出一两幅画度日,但也是有上顿没下顿。有一天我正收拾着画作,准备离去。两位衣着极为干净、相貌十分贵气的少年,叫住了我。他们仔细地看了几遍我的几幅画作,其中一位身着白色衣物的身材更加颀长的少年,以数倍的价格买下其中一幅,还说要我留在此处,不要离开。当时我并未在意,以为是哪位富家公子的一时心血来潮。我在金陵不停挪着地方卖画,但是几乎什么画都没有卖出去。一月之后,我身上银钱用尽,身无分文,想着还是回去老家儋州,于是离开了金陵。就在我离开金陵的第二天,两位少年在城郊找到了我。我才知道那两位少年,已经寻我有数日。还是之前那位白衣少年高价买下我当时手中所有的画作,并以请教为名,邀请我住进了东山居,也就是住在这座长青院。在东山居的那段日子,我天天闭门不出,天天绘画,那段时间,我的画技精进不少。后面我才发现,两位少年的绘画基础极为扎实,我并无什么可教的,只是当时他们太年少,缺少些阅历和练习罢了。半年后,有位年近半百的先生来东山居找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我们大梁的文坛大师,当朝太傅陆承宪大人。”徐白凝视远方说道,似乎是想起了那段往事,缓缓道来。“再后来,陆太傅给我提了不少建议,还把我举荐给了陛下,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是那两位少年请来陆太傅?”

“我问过恩师,他说他收到一幅画,画上写着我的名字和住址。那幅画,正是那两少年最初买走的那幅。可惜,我后面再去找那两位少年,就再也没找着。”

“这是为何?”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在这座长青院发现了两位少年留下的两样东西。”

“哦?”

“我本以为那两少年有事相求或相挟,没有想到自己真是小人之心。那两样东西是,一封信和半幅画。那半幅画,正是少年从我处买的之前的一幅画作上裁剪下来的。而信上并无任何相求相挟之意,只留有古人的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似是赠别之言。”

“先生这段经历,也算离奇了。先生能够慷慨相助不少贫寒之人,也在意料之中。”

“是啊,每每想起真像做梦一般。回想起来,那两位少年行为举止,绝非凡人。倒像是侠士,又比侠士多些稳重;像是富庶子弟,但又不纨绔;像是官宦大臣的子弟,但是似乎更多一份贵气。五年前,我虽人到中年,除了绘画其余一事无成,落魄困顿,却有幸得贵人相助。想到如今还有不少像我当初一样人在挣扎求存,能帮衬自然会帮衬些。”

“那两位少年与先生相处的时间里,没有告诉先生他们自己的名字么?”

“那倒不是。只是我听得出来,两少年用的是化名。”

“哦?倒是有些意思。那么先生今日之所以来东山居,莫非也是因为那段在东山居的日子?”

“是也不是。前几日,我收到一样东西。正是我五年前的那另外半幅画。上面还附带一封信,问我是否愿意在东山居这次画展中出面。我自然义不容辞。”

“原来如此。”景正璁道。其实景正瑄从不相信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离奇曲折的故事,也不相信会有从天而降的幸运。他自己这么多年的沙场打拼,都是靠策略、筹谋、靠实力真刀真戟拼出来的。所以听了这段经历,也颇觉得有几分稀奇。但那两位少年当初没有所求地帮助了徐白,品性确实不错,倒是有陆夫子之风。另外徐白先生本人,即使当初确实有人相助,也离不开徐先生自己三十几年的只专注于绘画的心血,离不开徐白本人心地质朴。一方不相迫,另一方知感恩,这便是最好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