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医院，安静，清冷。偶尔有睡不着的病人家属在走廊玩手机。

吕一穿过走廊，来到电梯门口。老九跟在她身后。

“除了前几天被被丢弃的孩子，另外两个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在那里？”吕一边按电梯边问。

“都是引产的弃婴。有一个引产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这算是医疗事故了。是一个健康的女孩，活的，还会哭，但家属不要活胎，只能放在一边任其自然死亡，但那女孩生命力顽强，一直弱弱哭着，医生拿纱布捂住口鼻，一直在挣扎，最后不忍心，拿了一个医疗垃圾袋，装进去，拴死，放到角落里，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那孩子躺在手术台上的母亲，都没看孩子一眼，后来手术结束时候，孩子没了气息，拿给家属，家属不要，最后由医院处理了。”老九站在电梯的角落，悠悠地说。

“引产？”吕一疑惑。

“就是打了针或者是吃药让胎儿在宫内死亡，然后诱发宫缩排出死胎，也就是说引产出来的胎儿是死亡的，有极个别的胎儿出来还有呼吸，就像刚刚说的那个，护士一般都会立刻处理，虽然很残忍，但引产药物作用下的胎儿，就算存活以后也有可能不健康。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女孩儿即使是活着，家人也不愿意要的原因。”

听他这么一说，吕一就惊奇了，为什么他什么都懂。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什么都知道，想知道的都能知道，除了……”说到这里，老九就没继续说。

“除了什么？”吕一继续问。

老九没回答她，顿了顿，高傲不屑地把头歪过一边：“懒得和你说。”

心里的声音却低语，除了他自己是谁。

吕一看着这样自大又自以为是的他，知道他一定又是嫌弃他了。

“那他们为什么会在厕所里？我记得以前思修课的时候老师有说的，正规的医院，都有明确规定的，要求必须有处理医疗垃圾的统一规范管理，一条龙服务。死婴是其中项目之一。最后处理要么是焚烧，要么是深埋。不会让家属或者引产的妇女本人去处理……”吕一像是背书一样一口气一大堆话说得九爷更加不耐烦了。

“你自己也说了，正规的医院。而且，十几二十年前的琼城，就那么一家医院，况且，这里还是一百八十线外城市，你指望正规？”

刹那间，吕一无言以对，眸光似有一恸。

“待会儿我就在门口，你想看自己进去。我在外面，他们不会对你怎样，况且，你还有琉璃玉。”老九叮嘱她。

“你怕？”吕一鄙夷。

“淹了一回你脑子真是进水锈透了吧？”九爷不耐烦了。

确实是锈透了，话一出口吕一就后悔了，毕竟听阿紫说了他是帮他收拾过很多厉鬼的。

刚刚走到厕所门口，她就停下了。九爷没理他，自己靠在墙上。

仔细听，里面真的有婴儿的哭声，声音很小，很小，小到不停下来仔细听都听不到。

她艰难地抬脚，慢慢走进去。

似是察觉有人进来，又似是知道九爷在门口，她一进去，里面没声了。

吕一看着空荡荡的厕所，脊柱发凉。她承认，这一刻她怂了，她真的害怕。

她感觉厕所里森冷森冷的，只有水滴的声音，她想到了刚刚做的梦，梦里抓住她的那个小手臂，还有那些悲凉凄厉的哭声……

大脑一片空白，她后悔了！转身拔腿就出来，像是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九爷看见她一副惊恐的样子跑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我去门口坐一会儿。”吕一径直走到大楼门口，在花坛前的阶梯上坐下。

吕一想让自己冷静。

可她发现自己冷静不了。

“我没办法不去想，他们的痛苦，也没办法不去想，我差点就成了那样子。”她把头埋进膝盖里，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说。

“女人就是麻烦。”九爷不屑地说。

他在她旁边坐下，仔细观察她，路灯撒下的幽幽白光，衬得她的脸部线条越发的柔和而脆弱。

蓦的，她抬起头看着他，眼泛泪光，硬笑起来。

“给我说说他们的样子吧。刚刚没敢看……”

听她这么一说，九爷忽的双眉一皱，但很快眉心又舒展开来，恢复一贯的冰冷模样。

然后，用一贯的低沉而又悦耳的声音继续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