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山下来访的客人,咸阴雪山恢复了它往日的寂静。
天气一日日变冷,山上个别地方已经开始落起了小雪,静寂无人时,如盐的雪粒洒下人间的声音都能够在耳边清晰可闻。
说起来,前几日在咸阴山麓处,倒是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仲秋时节,咸阴山麓被滚石冰雪所覆盖,景象荒寒。
四个身量差不多的仆人踩着没过了脚踝的积雪,用小竹轿抬着肥头大耳的东家,摇摇晃晃地向山顶方向行进着。
他们一行远没有上一次的长孙炎走得远,仍徘徊在山麓一带,行进缓慢。
杜若闻讯前来,因有着长孙炎的前车之鉴,这一回,杜若没有再贸贸然冲上去表明身份,而是和许衡阿懒他们立于高处,俯视着那一行人。
东家裹着厚实的袄子,坐在竹轿上指手画脚地指挥仆人,而那四个仆人身上衣物单薄,只因全身都在使着气力,又仅是在山麓,所以还不觉雪山上寒气逼人。
“快着些,快着些,动作都给我麻利着些。”东家也觉出走得慢了,挥舞着藤条甩在前面两个仆人的后背上。
东家抬起头望了望似乎远在天边的山巅,长叹一声,对着他的仆人们尖酸刻薄地挖苦说:“照你们这龟爬的腿脚,不用等到见着山神,没两天,带来的粮食就先耗干净了。”
四个仆人也不答话,咬着牙关,默契地把力气都花在对付脚下凹凸不平的征途。
“最爱西湖三月天……斜风细雨送游船……十世修来同船渡……百世修来共枕眠……”
东家气定神闲地甩着手中的藤条,为自己哼的跑了调的小曲儿打着拍子。
“嘿,你们说,这山神也没人见过,所以也可能是个女神仙咯。”东家望向皑皑的白雪,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等会儿见到山神的场景,想到了什么,“嘿嘿”地发出两声笑来,笑容猥琐。
四个仆人仍是无人答话,像哑巴一样继续默默行进。
东家也没打算真的听他们的意见,几个仆人,能知道些什么?东家自己笑了一会儿,嘴里又哼起了平日里听的那些曲子,仍是跑调的。
“远望那十里亭……痛断人肠……”
杜若站在云端,将东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呵,待会儿就叫你知道山神是男是女?是神是鬼?”
杜若正要按下云头,前去教训教训那东家,只见眼前一阵飓风迅猛刮过,先前竹轿上安然坐着的东家不见了,那四个辛苦抬轿子的仆人顿觉肩上一轻,一回头,发现东家没了踪影,赶忙诚惶诚恐地向四下跪拜。
杜若则转头看向身旁的许衡,刚刚的法术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许衡未加以解释,留了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要回清宁居去,
杜若留在原地,和待在她头顶上的阿懒面面相觑。
“他是把人变到哪里去了?不会是让那凡人直接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吧?”杜若后知后觉地道。
东家虽然行径可恶,但罪不至死,杜若沿着山体搜寻了一圈,果然在山脚下发现了他。东家正扶着腰“哎哎呦呦”地叫唤个不停,疼得连动弹一下都动弹不得。
杜若摇摇头,学着许衡负手离去,也不去理会扭了腰的东家。
待会儿仆人们下山时,会把他一同带走,如果仆人们选择不救他,那也是他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