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笑一下。”
苏曲清迟疑了会儿,勉强咧出笑容来,心里早已准备好对方会马上尖叫着逃开他很清楚自己脸上的疤痕在露出笑容时会展现出什么样的骇人效果,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被吓到,当他不经意自水面上看见自己的时候。
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被他脸上蠢蠢蠕动的蜈蚣骇得连滚带爬地逃走,还伸出两只柔嫩的小手在他脸上又摸又比又量度。
半晌后,她满意地收回手,退后一步,郑重宣布,“我要嫁给你!”
全场顿时轰然,苏曲清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
“我?”
“对,你。”
“你确定?”
“非常确定。”
不,他的耳朵没有毛病,是眼前的女人眼睛有问题。
她瞎了!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夕阳西没,暮霭四起,循沦湖的水面化为一片雾蒙蒙,水面上的各种浅红、深绿浮萍,以及绽放出洁白芦花的芦苇荡也仿佛在水中摇曳,蓦而一阵风吹来,苇叶发出悦耳的轻笑声,天空飘飞起万千蝶翼。
而远处,凫游在开阔水面上的红嘴鸥仿佛初春尚未融尽的点点冰雪,白羽毛黑翅膀的丹顶鹤自茂密的芦苇荡中搧动长翼腾空而起,宛如仙女凌空般翩翩飞舞。
终于,最后一点火花在水平线处燃尽,湖畔的喜宴却正热闹,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人跳舞有人欢唱,充分流露出关外民族的豪迈与洒脱。
如果不是恰恰好每一个部落联盟都“分”到一个汉女,恐怕这场喜宴也无法如此尽兴欢乐,或许有人会摸黑到暗处里去打一架,然后隔天就会来上一场更大的,搞不好再过两天就变成战争了。
幸好,末了是最公平的状况,皆大欢喜,大家都没话说,于是在琥珀说出她的选择之后,四位汉家娇娇女当场就嫁给了她们各自挑选的夫婿,然后新娘分别被送入充当喜房的毡帐里,新郎被抓去灌酒,直到有人喝醉开始闹场,四位新郎才有机会溜走,快快去检视他们的新娘子长得到底能不能见人。
双目困惑地凝注跪坐在毛皮上的新娘,苏曲清百思不得其解新娘为何会挑上他?或者,是她脸上也有缺陷,所以故意挑上他,以免被对方所嫌弃?
没错,肯定是这样。
苏曲清对自己点点头,觉得自己所推测出来的理由无懈可击,再也没有更合乎逻辑的推论了。于是不再迟疑,两步上前去掀开新娘的红巾,心里准备好即将要见到的新娘容貌八成是跟他半斤八……
蓦地,他抽了口气,呼吸静止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一个艳丽夺目,美得无与伦比的仙女!
在火光照耀下,她的肌肤闪耀着仿佛水晶般无瑕的光彩,五官更是精致美丽,宛如天上星辰般的双眸、挺俏的鼻梁、如雕像般的颧骨、玫瑰色的双颊、微翘的鼻尖、细致的下巴,以及水蜜桃般的绛唇,完美地镶嵌在心型的脸蛋上。
她美得令人目瞪口呆,神魂颠倒,只需要一眼,就足以夺去人的呼吸,掳掠去人的心神,就如同他此刻这般。
苏曲清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呼吸多久,他的两眼始终无法自主地胶着在她那副出水芙蓉般的娇颜上移不开视线,直至她出声说话,他才惊觉自己若是再不吸入一点空气进肺里的话,他的小妻子就得作寡妇了。
“对不起,我很丑是吧?”琥珀歉然低喃。“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所以你可以不理会我没关系,我可以谅解的。”
丑?谁很丑?
“呃?”她在说什么为何他听不懂?
琥珀可怜兮兮的勾了一下唇角。“小时候明明大家都说我很可爱的说,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以后就变得这么丑了,唔……我想以前他们都是在安慰我,不忍伤我的心吧!”
苏曲清双眉陡然挑高,终于听懂她在说什么了。“你很丑?”
“对不起。”琥珀低头认错。
她在开玩笑?
还是故意藉此来反讽他脸上的疤痕?
苏曲清认真考虑半晌,最后决定她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可能只为了找机会反讽他而嫁给他,所以……
她是认真的?她真以为自己很丑?
“到底是谁告诉你你很丑的?”
“苏老夫人呀!”琥珀眨着明亮如星的大眼睛。“之前我定过亲,苏老夫人原该是我的婆婆,但是后来我的未婚夫死了,所以她也不能算是我的婆婆了。”
管她是谁……“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琥珀叹息。“她很老实的告诉我,说我是天底下最丑陋的女人,人见人怕,鬼见鬼惊,所以最好随时随地戴着面纱,免得一个不小心活生生吓死人,那罪过可就大了!”
“你相信她说的话?”这小女人的眼睛真的有毛病吗?
“当然相信啊!每个人一看到我就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两颗眼珠子瞪得像铜铃那么大,哪!就像你刚刚那样,好像见到鬼似的,那我不是鬼嘛,所以一定是我长得真的很可怕呀!”琥珀委屈地咕哝。
明明是惊艳,为何到了她嘴里竟然变成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呢?
苏曲清哭笑不得地连连摇头。“没有其他人说过你不丑,你很美吗?”
“有啊!不过他们会那样说也只是为了安慰我,有一回伺候我的婢女也那么说,苏老夫人就很生气的把她赶出府去了,说是会说谎的下人她不要。自那回之后,苏老夫人就命我戴上面纱,除了睡觉以外都不能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