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这魏宪章是谁?怎么这么多家的土地都是他的?”
邢二爷坐在马上还未答话,旁边那奴仆已经露出一脸羡慕之色。
“魏老爷万历四十三年中举,可是本县唯一一个举人。我这一辈子也不奢望考举人,中个秀才就满足啦。”
李天赐一直没跟他说过话,听他此时说话,就继续问道:
“所以魏老爷就买了这么多土地?”
奴仆笑道:“不用买。小兄弟还是年轻,等你考上举人就明白啦。这整个北边四都,一半的土地都挂在魏老爷名下。这样就不用给朝廷交税,每年给魏老爷交一笔钱,就行了。”
“为什么?”
换个别人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奴仆自然不屑回答。但他见李天赐年纪轻轻,仪表堂堂,还念过书,将来多半有一番前途,自然要趁小结交。当下耐着性子答道:
“魏老爷是举人,功名在身,自然和常人不同。莫说举人,就是秀才,那也不用服徭役了。只是读书一途太难,我考了十几年,还是个童生。”
李天赐见他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还叫童生,差点笑出声来。
他又翻了几页,沉吟道:“我看这税收也不多啊,还只要交八成。那为什么大家还是没饭吃?”
这下可难倒了这奴仆,他挠挠头,嗫嚅道:“这……多半是天灾,收成不好。”
“别聊了,一会记账不许说话,各记一份。以免讹漏。”邢二爷不耐烦的打断他们对话。
北四都依然是贫民多。他们来到的第一家,开门的是个黝黑汉子,李天赐透过他家破破烂烂的围墙缝隙,轻易的看到了屋内情况。
除了一张破床,没有任何家具。有个人坐在床上编织草料,健壮黝黑,像个男人,但一头长发又说明她是个女人。只有一块破布裹身,漏出大片要害部位。她注意到李天赐目光,一声轻呼。
李天赐连忙把目光移出屋外。
那汉子倒没注意李天赐,他心思全在邢二爷身上:“二爷,我家没那么多银子,一时半会交不起税钱。”
邢二爷道:“老规矩,上城里卖粮食就是。”
“可现在粮价贱,今年收成也差,我卖完粮食也不够……”
邢二爷把手里账本晃的咣咣响:“老邢啊,你我本家,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了,交一半!你好过,我也能交差。”
那汉子连连道谢。
邢二爷带着他们接着前进,路上吩咐道:“北四都一甲一户,交五成。记下了吧?下一户不是我本家,看我眼色行事,他至少得交七成。”
……
这一路下来,每家每户还真就按照邢二爷说的那般,没一家愿意交满原额的,最多一家也只是交了八成。甚至还有几家没有粮食,死活不愿意交税,邢二爷也只能答应先欠着。
“这老百姓也苦啊,今年收成确实不好,又是大旱又是蝗灾,算了算了。”
邢二爷大手一挥,老百姓感恩戴德。
眼见一天忙完了,李天赐终于能和那奴仆开口说话了,就问道:“现在粮食多少钱一石?”
“五钱吧……现在都在卖粮食,就便宜了。之前都卖到一两银子一石。”
李天赐默默算了笔帐,突然道:“现在卖粮食,是不是就卖给三大家?然后过一段时间粮价贵了,又得去三大家买?那这一来一回,三大家得赚多少钱?朝廷收不上税,百姓吃不上饭,钱却全被你们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