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犹豫?你犹豫什么呀犹豫?”
“没什么,那我这就进宫?”
“嗯,进宫去吧,哦,别忘了跟梁姐姐说是我哦。”
“……是。”
董志林唤了管家来,千叮咛万嘱咐地交代要用接待一等国宾的水平接待成、乔等人大到吃穿用度、小到剔牙的竹签、窗台的摆件,真真的事无巨细都交代了一遍听得成雪融由感动、到感慨、到烦闷,最后忍无可忍,叫乔佚用脚将人踹了出去。
董志林出去了,成雪融对乔佚那一下脚踹的力度不甚满意,“我就是怕自己力气不够才叫你踹的,怎么你也踹得那么温柔?”
“董公爷似乎不想进宫。”
“嗯,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他以前不是这么啰嗦的一个人。”
“如今的董公爷,风头无两。”
“是啊,所以你说他为什么不愿意进宫呢?”
宫里有他喜欢的人,按理说,就是没理由,他都要找借口进宫才是的。
“为什么呢……”
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成雪融以看诊的名头进宫去见了梁师赞,才得到了解答。
“哦,梁姐姐你的意思是,今天早朝过后,你召见了董志林。你给他看了三个美女的图,让他挑一个喜欢的,你要给他赐婚,然而他……拒绝了?”
“嗯。”
“他都这把年纪了、该不是打光棍打上瘾了吧,他为什么拒绝啊?”
“他……”梁师赞咬着唇,欲言又止的眼神里,一半儿是春光,一半儿是哀伤。
成雪融心里猜着定是董志林放不下梁师赞,不愿将就因此不肯娶妻,但董志林无论是面对赐婚、催婚还是逼婚,肯定都不会说出这理由。
那么官方的话有哪些呢。
国孝?
国孝讲究虽多,但也就讲究到新帝登基,韫玉都登基大半年了,不存在国孝。
家孝?
啊呸,董志林他老爹老妈要是及时投胎这会儿比董志林也小不了多少。
成雪融苦想了半晌,终于脑中灵光一闪。
“董志林是不是说大成未定,何以家为?”
“……不是。”
“还是他跟无双一样说自己不举?”
“……不是。”
“那他说了什么?”
梁师赞被成雪融这么一通猜测又再三追问的,眼中春光渐衰、哀伤渐浓。
“他、他跟我说,他心中自有佳人。他说,那佳人曾赠他半阙诗经、半边玉佩,但被他退回了。他说他后悔了很多年……他说那佳人曾说,既不能嫁想嫁之人,便再嫁何人皆无差别。而他今日,既不能娶想娶之人,则绝无可能再娶旁人。他、他是这么说……融融,你说董志林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
成雪融怎么也想不到董志林这才刚风头无两呢,就这么大胆了,不但提了旧情,连后悔两字都说出口。
这薄如蝉翼却严严实实糊住了梁师赞心中明镜的窗户纸,终于叫董志林不知死活地给捅破了。
梁师赞眼下混乱得紧,也难怪董志林不好意思相见。
但梁师赞久居高位,得以淬炼,就是再混乱也是有限,那一双火眼金睛仍那么厉害,看着成雪融这并不惊讶、只有些许恍然、不大赞同的模样,猜到了。
“融融,你、你早就知道董志林他……”
“唉,梁姐姐,我是旁观者清。”
“你清?那融融!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董志林他是什么时候……”
“那梁姐姐你又是什么时候?”
“我……”
“他大概跟你差不多时候吧。”
“那、那后来他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在他心中,男女之情或说是梁姐姐你,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今时今日表现得这么痴心,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他得不到。梁姐姐,他的话你不能往心里去。”
谁认真,谁就输了。
谁往心里去,谁就永别幸福了。
成雪融并不怀疑董志林的真心和痴心,毕竟是一起长大的,终究了解几分。
但这时候,肯定他的真心、强调他的痴心,带给梁师赞的,只有伤害而已。
一国太后和朝廷大臣,这是绝无可能的。
既无可能,何必当真?
梁师赞听了成雪融这话,恍惚了一阵,伤心难过一分不少,但眼神看着镇定多了。
“对,融融你说得对,他如今苦尽甘来、尊荣无限,或是想起当初意难平了。若他心里真有我,当初又怎会那样劝我,罢了、罢了,是我魔怔了。”
成雪融心里酸酸涩涩十分难过,但还是努力笑着,做出往常的傲娇模样,“就是!梁姐姐你可别被男人骗了,这世界上除了我家无双,其余的都是臭男人好吗?”
“说起小侯爷……融融,这可真是你的福气。”
“当然!”
当然是我的福气,只是可惜了,不能长命。
“还有,融融你真不想回来了吗?不用担心我难做,你只管等着旨意,我……”
“梁姐姐!”成雪融佯装恼怒打断了,紧接着扑进梁师赞怀里,“梁姐姐,这皇宫、这朝堂,看着是荣华富贵享不尽,但其实又憋又闷不好玩,我也不说别的,我就问你,姐姐你要是能跟心爱之人自由自在、浪迹天涯,你会不愿意吗?”
“我……我求之不得。”
“那不得了。”
成雪融从梁师赞怀里起来,笑得恨不得叠出一脸皱褶,然而语气却十分委屈,“呐,大不了我答应你,我每年都回来看你,好吧?那你也要答应我,每回我回来了你都要给我补盘缠,还要叫禄光殿天天给我做好吃的菜!哦,不止呢,等我走的时候,那什么糕啊点啊饼啊酥啊什么的,都要让我拉一马车走!”
梁师赞哑然失笑,“唉,你呀,怎么尽想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