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青云衣兮白霓裳(2 / 2)山河入琼杯首页

一时和风静置,四下安稳,若非长明灯的焰火忽明忽暗,较外人来看,这庭院之中无风无雨,植被舒展,实在和平得很。

结界顶的水流倒灌至长明灯里,灯火倏然暴涨,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这无垠之水便是取自长河,而长河之水与长明灯共振之力,足令得结界中的二人神魂分离,一时弱不禁风!

神魂分离者是季蘅,弱不禁风者倒好歹还能喘上一口气。

宗晅拼着全身巨力往镜壁上一掌轰去,结界四人生受一击,五脏摧折,但通透的镜壁固若金汤,他的一掌仿佛拍在了棉花上。

待长明灯里的幽蓝焰火渐渐暗了下去,季蘅捂着胸口跪下身,而无垠之水倒灌成,他双眼朝上一番,晕了过去。

虞广陵再无法支撑此结界之力,镜壁的冷光也一同暗淡了下来。

四人眼见结界既成,长舒一口气。

越兰亭正待迎来宗晅的一战,忽然异变陡生,倒在地上的季蘅霎时睁开了眼,他的眼中精光暴涨!

却原来他方才眼见结界既成,强忍神魂分离之痛佯装晕了过去。而今结界薄弱,镜壁冷光忽明忽暗,虞广陵勉力难支,夜歌也险些被这结界消耗得晕过去。

季蘅当仁不让朝虞广陵挥去一掌,越兰亭忙反手回防,当此时,一道碧绿色的弧光猝然闪过。

那光与季蘅的掌力相接,二者激撞之中,虞广陵长吐出一口血。

镜壁的冷光彻底暗了下去。虞广陵捂着嘴站立不稳,那接下季蘅掌力的浅碧色孤光也落到了地上。

这是一支雕满了云腾与竹叶的玉笛,季蘅见了那绿笛,一时神色大变。

他忙朝虞广陵幻出数道妖风,而虞广陵只觉眼前一虚,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隔空传到了三尺开外的一个水潭边。众人皆大惊失色,却见玉笛的主人长袖舒展,浅碧色的光莹亮如新嫩的柳枝。

“……本座已有八百年不曾出山,怎地如今一看,你们小辈竟一点长进也没有?”

东君道。

九重天上的日神东君曾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他迎回了自己深藏在小寒山之中的神体,那神体经千百年而不老不朽。东君觉得自己甚是龙章凤姿,甚是英明神武。

倘若不是他初迎神体还颇有些不适,那水潭里芝兰玉树的神祇之倒影险些令得他自己先行折服。

这便是越兰亭与东君所做的另一个交易。这贪生怕死之徒宁死不愿出借自己的神体,越兰亭百般纠缠之下,他于是决定亲自享用自己的神体来相帮。

他久不曾目睹自己的琼林玉树之姿,久得险些都要将昔年众神朝拜的荣光挤压成一颗石子与一朵梦。

若非越兰亭以血气为引,若非他对自己连年的东躲西藏实在厌倦,当他看着十八道长河之水腾空与冰蓝色的焰火升腾起来的时候,他也不会想到故国与越兰亭所心心念念的故国不是同一个,他想到了九龙送棺,山河恸哭,百花凋敝的一场葬礼。

生与死便是这样不讲道理地穿插到了一起。

“昔年在我神界之时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司徒,按九重天的旧礼,你该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尊上。”东君道:“跪下。”

季蘅面露狰狞,起身相迎,东君拿着玉笛遥遥一指。二人气海相冲,季蘅被他击退数步,东君泰然收回了手,揉了揉手腕。

玉笛上的光还未消散,一地残红落花更被二者的灵力冲得四散。

这一番冲撞看似举重若轻,实则二人的气海直冲到了彼此的身体之上,四下虽风平浪静,二人各自却首当其冲,各自承受了各自的怒气。

“跪下!”

残叶飘摇落了地,季蘅果然朝着东君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身。

越兰亭心头乐不可支,表面上佯装淡定,道:“我们做上神的自不必为难小辈。师兄差不多可以了。”

言罢,她又欠兮兮凑到东君身侧低声道:“力气省着点用,当心一会儿神魂分离。”

东君嘴角一扯,实在懒得理她。

越兰亭所言不差,东君纵再如何英明神武,他没有天子白玉圭镇魂,自然也无法同这一具身躯长久地和平共处。他本也只是来撑一时场面,论及翻天覆地打上一架,却还得越兰亭动手。

跪在东君跟前的季蘅此时也想明白了这一层,他冷笑道:“诸神黄昏之时阁下藏得甚好,此等龟缩之举,我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论及龟缩之事,我怎能比得过你?”

东君长袖一挥,那四方石棋盘的残角便被隔空回到了他的手上。

“我的师尊昔年打造下这方棋盘的时候本只想造一个修炼之所,你既鸠占鹊巢这好几百年,可有学得我师尊一丝一毫的仁心仁举?”

“哪一层仁心?”季蘅桀骜笑道:“是犯下欺君之错被永世流放的仁心,还是令得诸神毁灭而无动于衷的仁心?”

“什么?!”

东君眸色一凛,玉笛上光芒隐隐。

“你这般同本座说话,当真没有规矩。”

言罢,他长袖一挥,长明灯上的幽蓝焰火复又腾了起来。季蘅早些时候身受重伤,而后拼着最后的一股力量装死设局。

他本想借此机会逃之夭夭,不料四人结界之中藏有一胸怀锦绣的高人。

长明灯的幽蓝焰火腾空而起,他深受神魂分离之剧痛,一时双膝跪地,仰头嘶吼,浑身都仿佛被凌迟了一般。

眼看着独属于临衍的俊秀面孔之上复又爬满了深红色暗纹,越兰亭心如刀割,一时连他那一句“诸神毁灭”也都未曾深想。

眼看那长明灯中的焰火愈演愈烈,季蘅长笑数声,手臂一抬,那四方石棋盘之上竟腾起了水镜一样的光!

“……不好!”

越兰亭话音未落,东君忙撑开护身结界。却见季蘅并不朝着二人而去,反将那水镜撑得更大了些。

白光一闪即逝,季蘅狂笑数声,化成了一道黑风,迅速钻入了棋盘不断坍缩的结界入口之中!

东君欲行合上四方石入口时已经迟了。也恰在季蘅躲入四方石棋盘之时,沉寂多时的宗晅陡然发难,想也不想便朝东君劈手抢去。

四方石棋盘腾空而起,棋盘化出的水雾越来越薄。越兰亭心下惶急,想也不想,当头也朝那水雾之中撞了进去!

待得一切归于沉寂,棋盘落地,宗晅与东君两两相顾。

天色疏朗,碧空如洗,百花凋敝的庭院之中陡然起了一阵风。

“阁下好掌法,”东君冷笑道:“也罢,既然你诚心要与我们为难,那剩下的后半场,便由我来替这小子向你讨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