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穿过隧道后,他们从梦中醒来看见窗外正飘着大雪。
路灯和树木都披上了白绒,天空彻底变成了夜晚。明月高悬,月色下的雪花如灰烬随寒风飘落,要不是脑子里塞得东西太多,这群人就要开始想象,那月影上会出现拉着雪橇的麋鹿身影。
“这不是好现象。”周亚夫说,嘴里冒出了白气。
他们或多或少有些变化,比第一次遭遇雨衣人时还要脆弱。撇开损失的人员不谈,士气低落。
赵宇飞基本上一言不发,除了必要的时候。张一凡和林白鹭握住手坐在一起,看起来因他们的那点爱,目前还算撑得下去。两位老人感觉如坐针毡,一副受了难的模样。因为曾经的所作所为,而脸上写满悔恨。钟煜菲整天唉声叹气,好像提前步入老年。失去哥哥的郑岳帆,总是一个人呆着,半边脸藏在阴影里,尽量不和其他人说话。
朱云峰身体的情况还在恶化,他变得经常口渴,每隔一会就要喝水。而他的躯体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干燥,结果看起来像是在衰老。他的皮肤在干缩变黑。
截下一条腿,成功阻碍伤口处的毒液在血管中流窜,但不彻底,似乎只是减缓了走向郑岳风结局的这一过程。因为时而发作的疼痛,朱云峰的性格变得十分讨人厌。他好像在竭尽所能惹身边的人发火,似乎巴不得有人能揍他一顿。
张一凡感到他们在分崩离析。
更糟的是,这个世界也好像也正在经历这样一个过程。
他们开往便利店的路上,有极少数的路灯损坏,旁边的同事依然坚守在岗位散发亮光,但那光芒像是暗了一些,不过也有可能是赵宇飞的心理作用。
赵宇飞担忧的望着这一现象,但尽量把车速提起来,唯恐这场大雪把他们困在路上。
便利店里的商品又满满当当,但有些盒子里的东西没有装满,这是和他们每一次来店里看到的不同景象。
赵宇飞觉得除了他,还有几个人肯定注意到了这事,周亚夫、郑岳帆肯定要算上,其他人应该是还没发现,钟煜菲依旧往行李箱里扫着货。
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大家。
如果郑岳风还在这,他肯定有主意。赵宇飞想着。但是郑岳风还是犯了错,知道他们为何被困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帮助他们逃离这里,他们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要偿命。他们谁也没有想过,雨衣下的身躯,会是一个女人。
他们会被冤魂追逐直到死去吗?
这群人留宿在汽车旅馆,心里只期盼这大雪会停下来。但先前的暴雨是前车之鉴,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要祈祷,选择活着就不能放弃希望。
趁着林白鹭给自己喂水时,朱云峰摸了下她的屁股。
林白鹭瞪着他,一边想着眼前的男人,为什么变成这样。她本想发火,却又看见朱云峰的两鬓已经斑白,胡子也开始脱落。
“别生气嘛,但你板着脸的样子,还真好看。”
他歪着头像是在胡闹,像是智力也跟随着身体衰老而退化,突然他又痛得蜷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而咳嗽起来,唾液粘在手上拉成了长丝。
周亚夫在远处担忧的看着朱云峰,但又无可奈何,只好询问赵宇飞该如何。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眼下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朱云峰发疯,显然不在列表的前三。他们要搜寻过冬的衣物,眼下是在空调里才能过夜。他们穿的都是秋装,所幸因为寒秋穿的厚一些,但在无尽的大雪下也显得单薄了些。
还有朱云峰的问题,不是关于他的身体,而是他整个人的安危。若真是大雪封路,会发生什么?他们只能步行在路上,难道还要抬着他在雪地里徒步?
若是真的大雪不止,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赵宇飞不敢去想。
钟煜菲去水房打水时,发现水温只是温热,机器出了点故障,于是换了一台机器。他对于潜在的危机毫无意识,甚至准备睡觉前泡个脚。
赵宇飞本想提出新的守卫名单,但看到大家脸上的神色,只好作罢。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在房间里,将枪膛里上满子弹。
他靠在椅子上休息,如今成了唯一的守夜力量,脑中思绪混乱无比。
后来发生的事,让他发现完全没有安排守卫的必要。
朱云峰因为疼痛嚎叫了一晚上,也许他睡着了一会儿,那时他也在梦里大呼小叫,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大家都没有睡好,对朱云峰的态度更恶劣了些,早上的时候,郑岳帆直接把一瓶水丢在他身上。
朱云峰破口大骂,像是丧失了理智:“……要是看不惯我就揍我啊,没必要在那装好人,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忍受着睡眠不足,赵宇飞离开那片混乱。
怒火止不住燃起,一些抱怨的声音出现在心中:什么事情都要我来扛,包括那个周亚夫,明明能干不输于我,却跟沙僧似的,装傻更是一把好手。
一个人走到大巴那,他反而觉得雪地里更加惬意。车顶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窗框边缘也是一圈白色。
他发动车子用了好一会儿,但发现积雪的厚度还能行驶。他又折回旅馆,帮着周亚夫把朱云峰抬上车,此时他又陷入了昏睡。
窗外的景色已是白茫一片,目之所及都是白色。积雪影响了他们的行进速度,朱云峰又在后面闹了起来。赵宇飞突然觉得自己像幼儿园园长,载着一车闷葫芦和一个顽皮捣蛋构成的小团体去郊游。
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他的头脑还在超载运转。计算后,他觉得今天是赶不到朱云峰的宅子那了。他思忖片刻,决定沿着山路开向紫金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