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神秘感,在险境中,人们也在脑内留下一点运算空间,推演它主体的大小。
赵宇飞看到那触手伸向天空,像是看不到尽头,它在摇晃着,接着弯曲向地面。雪花落在那紫色的皮肉上,它还在微微抖动。
钟煜菲几乎是在贴地爬行,差点滚到了路边去。
更多的触手破出了地面,整个山体像是长了霉菌的食品,冒出无数的菌群。
他们重新聚在一起,离他们最近的触手发起了攻击。它像鞭子一样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雪花。
他们一齐用光线照向那触须,那团烂肉像是被切割开来,在接近地面的根部留下红色的伤痕,从里面流出熔岩似的液体,开始痛苦的扭动,对着地面发起毫无目的的攻击。
他们用光线将那触须完全切断,触手像被砍伐的高树倒了下来,在地面上蜷缩成卷,然后慢慢不动了。
更多的触手伸出来,赵宇飞大喊:“快跑!”
他们互相掩护着逃离,用电筒逼退那些接近他们的触须。一根触手差点卷到了钟煜菲,赵宇飞及时开枪击退了那怪物。他们一路逃窜,奇迹般的没有人员伤亡,就连两位老人也毫发无损。
他们看着那些触手对着天空摇摆,像是在膜拜云层后的月。
这些东西好像无心攻击他们,不然他们毫无胜算,赵宇飞想着,发现他们已经偏离了下山的道路,眼前的小径不知通向何方。
“继续走吗?”周亚夫的脸在电筒的光照下阴森可怖。
赵宇飞望着那小径,像是野兽踩出来的一般,杂乱无章。
“也没办法回头。”他回答。
其他几人都因方才的逃亡在喘气,肺部如刀割一般撕裂的疼痛着,咽喉处像有冰块卡住。此时他们完全没有逃出生天的兴奋,只有不断重复的疲惫。他们像是在黑暗而又无窗的楼道里下楼梯,而这空间无穷无尽,墙壁上画着令人发疯的涂鸦,唯一让他们感到些许心安的,就是手里电筒的光线。
巨大的触须还在远处蜷曲、扭动,宛若秦天巨柱,又似末日守卫。
“走吧。”赵宇飞声音干涩。
踏在那小径上,两旁的树木形同卫兵,站在黑色里观察他们。头顶的雪花如尘埃,满满飘落,他们像走在摩西劈开的大海中,两面是高大的水墙。
思绪在飞舞。
他不断带领着大家逃离,这是对的吗?我是否该给每人一颗子弹,才是真正的仁慈?这次脑海里的雨衣人居然对他说话了,那声音非男非女,不似人类而像电子合成音效,隆隆如惊雷。
他像变得很巨大,这次赵宇飞能看到他的一只眼睛,亮着黄光,眼角布满血丝。
“这是你该做的。”
他所看到的幻想在往前平移,好像他是一台摄像机,在靠近那只眼睛,直到他陷入那瞳孔,他看见所有人的尸体躺在雪地上,血迹构成一幅图案。他站在尸体中央,手握扳机,他抬起手,一切都该结束了。
赵宇飞晃动着头,眼前的路面和脑中的幻想同时在进行。
他看到电筒的灯光照着雪地上,他也看到自己倒在了雪地上,太阳穴里冒着血,流过他的鼻梁,他的脸在笑。
他看到眼前的林子变得越发开阔,似乎他们快要走到小径的尽头。
他又看到死亡后的他,又苏醒过来,架着旅游大巴行驶在路上,身后的熟人们一个不少,朱云峰在后视镜里像他打招呼,秘书也坐在他的旁边,双胞胎兄弟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这是真的吗?
“一点都不假!”雨衣人的声音不知从哪飘来,“只要你把他们都杀了。”
那声音远去,眼前的画面也不再重叠,他们来到了一片林间的开阔地。
树木像整齐的围成一圈,工整如人工种植的结果。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草地,积雪消融,但天上的雪花还在飘落,但它们落在这林间空地像是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眼前的梦幻使人心安,就似海洋的浪潮声。
他们往前走着,长草随风晃荡,撩拨着他们的裤管。他们像是走在梦里,空地的中央是一片池塘,看不清深浅,那池水是黑色的,又或者说是一片虚无,看起来像是一片星空或是宇宙。
他们靠近那池水,里面的液体开始涌动,是有鱼儿在里面游弋么?池水如喷泉涌动,水浪在他们面前升起,直至人的高度。那水花在变化,如昆虫在蜕皮,表面的液体流回了池塘,人类的身形出现在其中。
赵宇飞有一种感觉,他们每个看到的景象都不相同。
张一凡在他身旁念叨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而他,看到秘书、郑岳风和朱云峰站在他面前。他们带着和善的笑意看着他,伸出手像是在打招呼。
身旁的人像消失了。
“过来啊。”那三人对他招着手,朱云峰摸着胡子,显然对他的迟疑有些不满意。
他跨进那池塘,却感觉不到衣裤被沁湿的凉意。
不知是不是幻觉,他听见枪声响起,他数着。
一、二、三、四、五、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