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虞玓从虞父口中所能得知的犹是不成体系的教导,经学博士便一句句给他拆解开来,告知他这五绝、七绝、律诗等不同格律韵脚的要求。
五绝、七绝、五律、七律的格律各四种不同范式,每种范式各有不同。除首句押韵这等形势,其余押韵的位置皆需在对句句尾;若不是古体诗,押韵时只能押平声韵,更不能中途换韵,这便是需要熟读韵书的原因。如何熟记如何区分甚为重要,压错韵脚格律是初学者容易犯的错误。
堆砌辞藻、强求对仗并不为佳,意蕴从容挥墨而成方才是诗句应有之美。
熟背经典是首要,其次则是练习。
读《诗经》,诵经典,再勤加苦练。除开那些天纵诗才,寻常学子也只能这般苦习出来。
经学博士在说完格律韵脚后,没有继续再给虞玓这初学的小郎君再增东西,而是捡了几个题目让虞玓做一做。
。
虞玓退下去后,老先生这才背起手,开始把其他的鹌鹑状学生叫过来背诵,偶尔挑《孝经》《论语》,或《礼仪》《左传》,不同学生的进度不同,所背诵的经书也不尽相同。
小郎君留意到这县学中二十人,除开两三个进度稍慢的,其余应都是读了数年的,而从他们背诵的经书来看,以《礼仪》《毛诗》《周易》等诸多,这是为何?
小郎君虽有些不解,却还是把这件事默默记住。
悬梁刺股虽是过激,可读书一途确实不容易。一整天摇头晃脑下来,临到下课的时候,这堆鹌鹑看起来都如同游魂般飘了出去,唯独卢文贺还留了口气,冲着虞玓挤眉弄眼,“虞小郎君?”
他声音听起来不大清晰,却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初看来就是个高大的少年郎,长相黝黑俊俏,一笑就是一口大白牙,笑得眉不见眼。
这是那堆同窗里的一个。
卢文贺是石城县有名的才子,每逢县学的旬试年考总是一二名,且他性情宽厚爱与人交友,在县学里的人缘算得上是一顶一的好。他对这新来的小同窗很有兴趣,只不过没想到这位小同窗确实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没有注意到旁的人。
“卢兄。”虞玓回礼。
卢文贺对虞玓能记住他名字这件事有些高兴,笑着摇头:“本是想邀你后日的秋日宴,但先生说要近日不可带你游玩,需以功课为重。是以我想今日请客,与贤弟交个朋友。”
虞玓的嗓音清清冷冷,欠身说道:“某家中还有些庶务需要处理,待两日后还是某来做东,请同窗们一聚。”
卢文贺闻言,也以为妙。
许是虞玓合他眼缘,卢文贺与他寥寥数语后,对他的印象越发好起来。虞小郎君骨相出奇的好,睫毛微颤便如同羽翼轻动,虽小脸看着内敛清冷,不过却是比想象中好说话些。
既已说定,虞玓便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等归家后请白霜在县中西北坊留香楼定了宴席。
次日县学。
课后卢文贺溜过去与虞玓嘀嘀咕咕说了一通,然后笑嘻嘻地揽下来替虞玓周知同窗的活计,如风一般冲出门外。
不到片刻,外面传来几声欢呼。
助教笑着摇头,帮着经学博士收拾着东西,边说道:“我曾想着这最后收进来的或许是个冷冰冰的郎君,没想到于这世俗一道上,他却是看得透。”最初麻烦些,总好过后面所谓不合群的诋毁。
经学博士看着外面热热闹闹散去的学子们,慢悠悠地说道:“虞玓此子,安康以为如何?”
安康是助教的字,他名唤陈寿路。
陈助教想了想,“看起来性格寡淡,于读书上有些天赋,难得通情达理。”他最后一句话指的是虞玓的家世,遭此磨难后,虞玓的性情并未因此而偏激,反而通顺有条理。
这县学里看着简单,也有活泼外向如卢文贺者。可要能得卢文贺眼缘,这难道很简单吗?县学内有那般多的人,卢文贺还能一个个偏帮过去不成?还得是自己的本事。
“安康啊,看事还是要落在细节,再看长远些。”经学博士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就像是一匹老狐狸。
陈寿路目送着经学博士离开,想着老先生方才的话语……难不成还有些许变故他未曾看清楚?那缺漏了什么?还是说他……看错了?
一路捧着书回去的虞玓小郎君蹙眉,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就好像是有人在盯着他看。
虞玓在原地站了半晌,确定那许是错觉后,这才沿着坊墙在走。墙头那枯黄枝叶伴随着秋意飒飒,转眼间将是秋收时节了。
临街酒楼,一脸胡髯的男人摆了摆手,“跟上去看看是谁家的。”
那眉眼轮廓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