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金牛里的街道,杨川满面风尘仆仆之色,对四周的热闹喧哗声充耳不闻,虽然见不到周延儒,但毕竟收了礼物,以后的路才好走一些。
他知道周延儒接下来是要当好长时间的首辅的,提前送礼更好。
他倒不是十分舍不得银子,书籍、衣服,赚的大多是江南富人的钱。
这金牛里又叫奔牛镇,属于武进地界,往前是镇江丹阳,昨晚刚停留下来,杨川便很大方地出钱,叫来两个乐户,请黄世功到酒楼睡了一晚,此时黄世功正江南梦好呢。
前世在社会上应酬,杨川经历多了这些事,没什么感觉,见过了太多的肮脏与阴暗,有时都麻木了,说起来晚明社会,与现代的经济社会,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因此他适应得快。
算算身上的会票,还能到南京兑换一千多两,等船上货物一转手,还有一笔,杨川的心安下了不少。
到客栈还有几步的时候,楼上客房里,陈圆圆站在桌边翻书籍,他们带来的货物,也有许多书的,翻了几本,陈圆圆见到一本图画多的,拿起来翻看了几页,只见那图画真是妙不可言,全是一男一女或者一男几女,一丝不挂地坦诚相对,个中姿势动作,应有尽有,尤其画上女人迷离的表情,委实令人心神荡漾。
“呸,什么破书……”陈圆圆啐了一口,一张俏脸发烫,直红到耳根子下面,眼珠儿一转,想道:“妈妈也教过我,不过动作没有这么多,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反正我本是声色娱人的,多看几眼又能怎样?天下女人若都不教不懂,哪里能生出孩子来?”
自我安慰一番,找到了心安理得的借口,陈圆圆眯起眼睛细细观赏起来,只是越看脸色越红,感觉身子也软了,最后不得不丢在一边,双手捂脸了一会儿,她从小到大都是唱曲,以戏曲为生,不曾接过真正卖身的客人,相比柳如是,她就像还未完全展开的花蕾。
一会儿,她又把这本书夹进其他书里,放回原位,赶紧起身,正要走,杨川开门进来,抬眼见这名少女秋波款款,神色有些不对劲,“你生病了?”
“不是……”
不是?杨川摸摸下巴,来我房间,这个样子,难道是吃了药?难道她要……杨川闩好门,进来桌边坐下,陈圆圆也重坐了,杨川找借口试探道:“我明天就要出常州了,到了你故乡,你还是赶紧回去,不必谢我了。”
“那多不尊敬。”陈圆圆抬起一双美眸,细细打量杨川,发现他身材挺拔雄伟,容貌也看得下去,极有精气神,直鼻权腮,倒有点类似书上说的曹操……又想起刚才那书,红晕一直未退。
“你亲戚家还好吗?”
“嗯。”陈圆圆吞吞吐吐,似乎不愿多说家里的事,走到故乡,那种近乡情怯反而淡了,父亲的面容也很模糊,父亲为看戏败光了家产,她才被姨母收养,调教成一个出类拔萃的歌女,她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艳绝天下的一天,破裂与艰难的家庭成长,也使得她心性早熟,可能是那份自尊心,让她不想说出家里的事情。
“我赠你几个字吧。”陈圆圆虽年轻,到底见识得多,一下子就恢复正常。
“娼门的人就是精明,更何况戏子,嗯……也罢,老子就先保住异世界的童子身。”杨川想道,刚才她明明不是一副浑身酸软的样子?难道这也可以演?戏子的世界真是奇妙啊……杨川看她,与柳如是、董小宛都不同,陈圆圆的身子偏向丰腴,容貌秀丽,柳如是有双大大的眼睛、娇小玲珑,董小宛温婉,陈圆圆则有股俏皮天真,吴三桂能选中她,确实有眼光……
“杨公子,杨公子……”
“噢……”杨川急忙喝一口茶水,正襟危坐,掩饰住了某些反应,道貌盎然地接过纸张,看了两眼:
“……声声羌笛吹杨柳,月映官衙,懒赋梅花,帘里人儿学唤茶……”
“……自笑愁多欢少,痴了底事情。传杯酒一巡,十肠九回,推不开,推不开……”
不论诗词、书法,此时的陈圆圆都差柳如是几个档次,但那股天真中夹杂着哀怨的气息,在笔下就扑面而来,不负盛名。
杨川就只好拿碳素笔相送,陈圆圆福礼道:“保重。”
等她出去了,杨川知道自己陷入“人生三大错觉”了,如果自己是一位名将,手里有权,给她安全感的话,陈圆圆一定不会拒绝……这无需多言,看破不说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