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杨川打听到兵部武选司郎中朱芾煌去坐班了,才不慌不忙地雇人抬了银子,从东便门进入,一路便是五府、各卫官兵层层的严格搜检,直至宫城太庙以南、正阳门以北的兵部衙署。
一名主事审核过,带他进去。杨川手持户贴、甘结、通告,规规矩矩地进门拜见了,坐堂的正是朱芾煌,此人虽是崇祯甲戌进士,年龄却不小了,蓄起来的胡子有几寸长,“八百两,全是本色银么?”
“重铸过的银锭,草民以为带钱粮麻烦,折成了银锭。”杨川站着回话。
朱芾煌亲自开了凭证,由封疆大吏的巡抚荐进来,他不禁多看了杨川几眼,点头道:“本官也是南直隶人,你肯响应朝廷的捐官之举,实乃大明良民,义士所为……不过这凭证还要经过……”
“郎中大人,这位杨百户倒也带来了不少南方特产,下官想定能慰藉大人的故土之情。”那主事不着痕迹地与杨川对了一眼。
“唉……公堂之上,怎能说此等因私废公之语?”朱芾煌面色稍和:“办凭证即便麻烦些,几日下来倒也成了……杨百户可莫忘尽忠报国,这试百户不过是武职的最低一等,争取早日转为真正的百户……”
明朝武官最低只有从六品,没有七八九品,下面的就不叫官了。
杨川一脸憨厚,感激涕零道:“定遵郎中大人教诲!”
还好杨川私底下送了一点东西,要不然武选司一直拖着,不开窍的,哪还能办到证明?就连张居正都感叹,一个兵部小吏,不送贿赂的话,就很容易操纵武官的升降。有时候这种贿赂比较隐晦,有时候则很直白露骨,有些官员还直接索贿。
而杨川是很开窍的人,这种人在体制里面吃得开,他知道士大夫们最爱风雅和享受,下来又吩咐卢小石去送北京难见到的书籍,至于贿赂钱财,只是几十两到上百两的范围。以后升迁也得过武选司,不搞好关系不行。
出来夹道,一起风,一阵小风沙吹得让人迷眼,明朝的北京,自然环境说不上优良,尤其后期北直隶的植被砍伐严重,每年数千万石的木料要供宫室挥霍,这时的沙尘暴已经是常见现象了。
收好凭证的杨川正走在夹道中估计利益得失,到六部口的地方,见到几个官员在挥手作别:“仲及此去临清,任重道远。”
“流贼四起,杨督师已兵败观音岩,山东为京师门户,全靠左公之守了。左公资历累累,以户科给事中调漕运,当仁不让。”
那被叫做“仲及”、“左公”的左懋第一言不发,拱拱手,与其他人告别,出门便坐轿走了。
户科给事中?还是去临清的,这人说话肯定有分量……杨川盘算好,吩咐卢小石道:“咱们悄悄跟在后面,跟一段瞧瞧,看有没有接近的机会。”
卢小石依言点头,跟了好大一会,左懋第的轿子也不快,眼见就到了朝阳门的城洞,卢小石挠头道:“老爷,还追不?”
“算了,我们也出朝阳门逛一阵。”杨川和他都手脚灵活,身体强健,走了这么远,也没喘大气,到朝阳门集市,人流涌动,看没什么机会,杨川不准备跟了,见东岳庙那边的摊点甚多,就往那边走。
卢小石买了几份小吃,不舍得多花钱,杨川现在给他的月例才一两,因为还没参军,参军的月例只会更高,因为各地募兵都是出高价的,不然可留不住人。
“老爷,看那边,油锅洗手……”
东岳庙前,有几处杂耍的地方,有一个游方道士在那里表演“油锅洗手”吸引人,杨川撇撇嘴:“这种魔术我也会,不就是化学反应嘛……”
那个道士表演了几手,围观人群纷纷叫好,杨川的眼神焦点没在道士身上,而是忽然在几个闲汉身上逡巡,他陡然看见,当观众被吸引的时候,就有几个闲汉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再看那个道士,口中念念有词,装神弄鬼的,莫非他们是一伙?道士……弘阳教?
杨川进京的时候,发现运河、京畿地带都有白莲教出没,拉拢百姓,当然他们不会自称白莲教,而是换个方式,实际上还是白莲教发展而来。有二百万教徒的徐鸿儒在山东被扑灭,虽然过了好几年,但明朝的白莲教支脉数不胜数,且不会自称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