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杨天州紧皱着眉头走出了寝殿,后面则跟着双眼哭得通红,有些魂不守舍的赵归荑。
林胥跟随两人出来后,亲自去帮左相推着木轮椅,两人一起进入了寝殿。
杨天州喘了口大气,回头望向寝宫,眼神晦涩。
赵梵听到木头摩擦发出的嘎吱声,歪头看去,像是与老朋友说话般,很随意的道了声来了?
林胥将左相推到龙榻边上后,便悄然退回了门边,后者一双浑浊的眸子盯着躺在龙榻上,看上去比自己还要苍老许多的皇帝,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了笑容,“陛下,看样子,您是要动手了?”
赵梵轻声道:“为了替陈玄黄了却后顾之忧,也为了替元彬这孩子将以后的路铺好,朕不能再等了。”
左相哼了一声,“老夫还是不喜欢陈玄黄那小子。也不知陛下你为何如此看重他。”
“你若是愿意放下身份和他多多接触,你也许会和朕的想法一样。”赵梵语气中略带惋惜,说道:“他若当官,必定也是个谏臣。他与王旬真的很想,都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
左相稍作沉默,“陛下一上来便对陈玄黄如此照拂、提拔,完全是看在王旬的面子上吧?”
赵梵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话。
“呵呵,经陛下这么一提醒,老臣也觉得,他与王旬真的很像。”左相忽然长叹一声,“可惜啊,王旬死得太早了。”
此时,强硬了一辈子的老者,忽然嗓音低沉的,道出了一句,令赵梵都要震惊的话来。
“是老臣对不起王旬。若不是老臣受了长秦宫妖道的蛊惑,王旬也不会死。老夫到头来只是废了一双腿脚,或许是王旬手下留情了。”左相回想起当日的场景,紫袍道人被步入至尊的王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后者也完全有机会将自己击杀。
可是,王旬并没有这么做。
“王旬是谏臣,不是奸臣。他不屑杀你,却想在朝堂上名正言顺的将你击败!”赵梵言语一顿,伤感道:“你对不起他。朕又何尝不是呢。”
两人相继沉默下来,良久,赵梵忽然说道:“你一定要辅佐好太子”
可不等皇帝把话说完,左相却十分大胆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陛下!老臣的心意,您最明白了。”
赵梵凝视着神色坚定的老者,叹了口气。
左相轻声道:“有右相在,太子登基后,不会遇到任何阻挠。而且,还有叶修云、邓崇武他们几个呢。”
“可朕,还是最信任你。”
“所以,老臣怎能弃陛下而去呢。”
少许,赵梵苦笑着望向屋顶,渐渐的把眼合上。
等了一会儿,左相试探性的叫了声陛下。
无人应答。
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老者伸手探入怀中,掏了一个瓷瓶出来。
浑浊的双眼凝视着瓷瓶,老者呼出一口长气,仿佛将压在身上许久的重物卸了下来,一下子变得十分轻松。
“老臣定当追随陛下左右!”
乾化二十六年,八月十七。
皇帝驾崩于寝宫之中。
左相随之服毒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