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来的时候,空旷的大殿内,只有赵墨和余青灵两人,气氛十分安静。
魏公主的眼尾泛红,不知是红妆,还是哭泣留下的痕迹,身上的斗篷倒是完好无缺,发髻也十分整齐。
也是,两刻钟不到的时间,再干柴烈火,也难发生什么。
谢子合收回窥探,禀道:“臣在路上遇见魏将军,说有要紧事寻王上。”
赵墨的视线落在魏成驰身上,见他点头:“天色已晚,外臣与公主该离宫了。”
“……”
倏地转头,谢子合瞪向魏成驰——这是要紧事!?
而且外面天色正敞亮,太阳还没落山呢。
魏成驰淡淡一笑。
谢子合心中惴惴,不料赵墨竟“嗯”了一声。
余青灵没有太意外,现在的赵墨是大王,肩负一国的责任,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会一直陪着她。有人儿女情长,有人风云气多,赵墨显然是后者。
不过这样也好,余青灵垂下眼眸,深以为然。
越国安稳强盛,赵墨才能无所顾忌,有朝一日因救娘亲而公然与魏国为敌时,压力小些。
但心中总有一点失落。
两人这么久没见,他竟然都不留她在宫里多待一会。
然而没等魏成驰接茬,赵墨唇齿轻动,下一句话又出来了,“天色已晚,风寒路遥,恐有不妥。来人,带魏公主回明泉宫。”
余翘愕然地抬眼看赵墨,见他模样淡然,神色从容,仿佛合该如此一样。
只是。
明泉宫——越王寝宫。
-
派人将余青灵送回明泉宫后,赵墨回议政堂。
他脱下暗色氅衣,随手往旁一丢,淡声吩咐:“宣上官决、楚上原、谢子合、从慎、郎中令、上大夫、奉常、宗正、少府入宫。”
一名内侍领命退下。
心里不禁嘀咕,王上宣召如此多的大臣一同入宫,发生了什么大事呀?
议政堂里有个内间,有时赵墨会在这里小憩,他喜静,里面没安排伺候的宫人。
虽然天还没黑,一旁的九莲铜灯却早早的点燃,昏黄的烛火跳跃间,将屋室照得亮如白昼,不见一丝昏暗。
赵墨在矮椅上坐下,两条长腿松散地微曲,半撑额角。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齐蜀郑三国商量好在腊月十二这天与魏公主车队一同入平云山驿馆。
他欲留三分余地,以斩齐蜀郑七分气焰。
故而不制止阻拦三国所作所为,却在使臣车队到达后,故意将人晾在驿馆不召见。
至于魏国和魏公主如何想,根本没在赵墨考虑范围之内。若是魏国因此事与齐郑二国龃龉,更合他心意。
然而现在……
赵墨的睫羽低垂,视线落在桌案上的精致长匣子上。晃恍的烛火不皦不昧,映在木匣上,在桌案上投下淡淡阴影。
余青灵哭泣质问的一幕幕在眼前反复浮现。
她那么聪明,又那么小心翼翼。
赵墨仰头阖目,额角的青筋绷了几根,在冷白的肌肤上分外明显。
须臾,又睁开眼睛。
赵墨一手敛袖,另手取笔沾墨,在纸上写下“即刻派人使魏,细查原陵君之死”的字样,待墨迹干后,卷进密函。
“来人。”
一名内侍闻声入内。
赵墨把密函递过,“交给从皎。”
内侍领命退下去后,赵墨的情绪并未得到缓解,仍然烦躁难掩。他右手扯开衣领,松了松,另只手扣在桌案上,敲了一下又一下。
“哒哒”的声音砸在耳里,好似追魂之音。
还有三国公主一事。
亡羊补牢,不晚,但麻烦,也棘手。
世人皆道,越国强大,兵力强悍,远胜于齐蜀郑三国,更胜于魏国。
齐郑二国势弱,暂且不提,蜀国大山屏障,也不提。
都说魏越有一争天下之力,然越国的家底,比魏国薄太多。魏国土地富饶,物产丰富,而越国东北部苦寒,农物生产困难,常常需要其他地方接济。
不止如此,越国后方也不安稳。
齐蜀郑魏四国,都不受异族骚扰,惟有越国。
越国东北接壤的几个异族倒不足为惧,国小,部族分散,内斗多,哪怕倾全族之力,也才几千一万的兵力,可是西北地的白狄不一样。
白狄骑兵强势,子民凶狠野蛮。
十六个部族,竟然人人信仰牛神与巫师,将其奉为圭臬神祗,不通任何教化,顽固如石头。
安则散,战则聚,单说凝聚力,天下五国不及。
前两年越国内乱,乌邪王已经几次率子民挥兵南下,趁机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