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了。”半仙伸手把谢鹭的手摸去,一不小心摸成了左手,拍掉上面的煤渣,细细摸探掌心的线条:“这掌纹方向……姑娘你是个男的啊!啊不对,这是左手……”他赶忙丢了左换右手,重新摸过。“人有人命,鬼有鬼命。做人没有历完的劫,做鬼也逃不了……”
“哦……我们始山算命没有这么简单,是很郑重的。”始山国的算命大师算起命来可是非常隆重玄妙,至少看起来玄妙。像这样拿手一摸就能占卜未来,这在始山人看来是早就过时的骗子伎俩。谢鹭嘴里不说,心里不信半仙。而半仙叱咤温汤街算命界数十年,确实没怎么算准过。
“你这命有趣。”半仙充耳不闻坚持自己的风格摸清掌纹,暗叹此人命格奇特,命途坎坷,却有贵人从天而降。于是他咧嘴大笑,露出五六个彼此不相邻的孤牙:“姑娘,你要遇贵鬼啊。”
“……哦。谢您吉言。”谢鹭迟疑着点头,抽回右手,心想这胡乱一说需要给几个铜板才合适。
“是你命当如此,不用谢我。就是这煤钱我要明天才能给了。”
不料半仙没开口要钱,谢鹭如实相告:“本来大力就说您的煤钱可以等他回来再说的。”
“明天就有了。明天我给你。”
为什么他们都说明天就有钱给?也没见他们收拾作物或是杀猪出栏?难道是在别的鬼街有生意?还是明天有鬼差来发钱?
别人的事,谢鹭没工夫细想。虽然有种种疑问,也是晃脑而过。她要趁雾没到最浓时再去找两家没进过的破房。大约今天是她收获之日,钱虽没拿到几个,东西倒是多。两间院子摸完,除了三根细竹竿外,她还找到了一把破了刃的劈刀,这让她喜出望外。溪里的鱼,应该能去轮回了。
回到石台,她不忙洗澡,先把劈刀的铁锈去了,磨到勉强能用。有了刀,其他就好办了。木片被削成能戳穿鱼腹的锋利标头。再把竹竿头削开,用软韧的长草把标头扎紧在竿头。这样一根简易标枪就做好了。
谢鹭提杆端盆,沿着溪水走,走到水急深洼处果然见有不少鱼。她试了试标枪。虽简陋至极不是太好用但勉强能用。十几下扎枪后两条小鱼就躺在了盆了。其余的鱼被吓得一哄而散,难觅踪影了。谢鹭见今晚收成止步于此,也足够满意,收枪刨鱼洗鱼,端盆回石台。她才走得没多远,忽然脚底下踢到一物。借定睛细看,居然是一只小龟。
谢鹭惊奇,双手抱起小龟笑道:“算的还真准!还真的遇到龟了!”她看小龟圆壳圆脑甚是可爱,又想半仙那么大岁数了,叫龟还带叠词,难道东莱人叫动物都是这样?“龟龟,嘿嘿……兔兔,鸡鸡……算命的说我要遇龟龟,我遇到你了是缘分注定。跟我走吧,我养你。”
“我养你……哎呀呀!”何易晞两手扯住书稿,在榻上打滚,时而又把纸张盖脸,掩盖激动:
“糖老板这个故事真是让人脸红心跳。到最后,他终于说出我养你了!浪迹江湖的游侠都要成家了!”糖压酥交完结书稿了,何易晞等不及装订成册,就催郭萱雅去拿来抄稿先睹为快。
郭萱雅坐在榻边帮她收拾看完的奏报,一时好奇,揭起她脸上的书稿,一目十行起来。刚看两段,她便忍不住两掌相合砰地把书稿封起,缓了缓神即刻又打开,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糖压酥写得这么……风流入骨,不怕城衙抓吗?”
“风流是风流,哪里入骨了?没有一点□□下流的描写。糖老板文笔优美,内涵雅致,虽然情节有点……动人心魄,但是丝毫都不猥琐,一丁点让人不适的地方都没有。最适合我这个年纪看了。”
郭萱雅又细看,发现文笔情节确实风流而不下流,即使如此依旧是在东莱台面上的文人雅客能容忍的边缘行走。岂止不适合何易晞看,深究起来全年龄段都不是很适合。
郭萱雅把书稿还给何易晞,念念叨叨:“老天保佑,别让侯爷知道你看这个就行。我就说糖压酥的书最近这么畅销,肯定是写了不怎么能写的……”
何易晞接纸笑道:“你也学会求老天了?父亲又怎么会知道?就算知道,他最多以为是你喜欢看。”何易晞不想让自己喜欢的小说家知道自己在看他们的小说而平添压力。所以都是以郭萱雅的名义买书。除了瓮庭书场的老板,其他有限的几个人都以为郭萱雅是糖压酥的书迷。所以她这句话并不是无中生有。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卫道士文章,解读经典生搬硬套虚伪至极,说个故事都腐朽不堪,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恨不得用礼教的铁窗牢笼把天下人都囚住。像糖压酥这些民间小说家,才是百姓生活的真正描写者。看他们的故事又何错之有?小郭郭,糖老板这个故事真的写得好。你有空也可以看看嘛。故事是讲一个姑娘她原来是替身,她替……啊,等一下……”像是被点到了心事,何易晞忽然从故事中抽离,张嘴出神似有所思:“替身……对啊。如果是替身的话说不定能行呢!”
“您又想干什么啊……”郭萱雅看到何易晞放光的眼睛,顿时感到疲惫不堪,非熟识酒肆里的三壶酒不能压下。
“当然是在想去鬼街玩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