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心事,林黛玉是一宿都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顶着一双熊猫眼,就是用热鸡蛋敷了眼还擦了脂粉,还是让程氏和邢妻注意到了。
邢妻就道:“一定是我们家丫头晚上太闹腾,害大姑娘晚上没有睡好。”
林黛玉连忙道:“并不干妹妹的事儿,原是我错过了困头。”
程氏笑道:“也是。我们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累极了,反而不容易睡着。既然如此,等用了饭,你们就早些回去。就是躺一躺也是好的。”
林黛玉和邢岫烟两个连忙应了,陪着程氏和邢妻用了饭,又说了一会子话,方才退了下去。
可是才走过穿堂,就看见一个三等的粗使婆子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而来,没到邢岫烟跟前就已经先噗通一声,跪下了:
“求,求姑娘救救我的外孙女儿!”
林黛玉大吃一惊,邢岫烟沉声道:“我记得你女儿嫁到了后山,夫家好像姓余?还是读书人家?”
那婆子连忙道:“是,姑娘。我闺女命苦,嫁过去一连生了四个,都是丫头。这一胎好容易又怀上了,不想又是一个丫头!她婆婆就要把孩子撩马桶里!求姑娘行行好,救救这可怜的孩子。”
说着,连连磕头。
她青年守寡,生了两子一女偏偏两个儿子都夭折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好容易嫁到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体面人家,却又是这么个结果!
成婆子知道,自家女儿一连生了四个全是女儿,早就让婆家很不满了,这一胎偏偏又是一个女儿!她婆婆甚至连月子都不让她做了!若是她不想想办法,怕是她女儿要教余家给卖了!
典妾之事古来有之。
可是她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就是曾经恨过怨过,可终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邢岫烟便道:“你可知要进我们家的门意味着什么吗?”
这成婆子哑巴了。
看她可怜的样子,邢岫烟也叹了一口气,对篆儿道:“你跟这成婆子走一趟吧。记得带两个小丫头并几个粗使婆子去。就跟那余家直说,看在成婆子的面上,不忍这么一点点大的孩子无辜地丢了性命。只是家有家规,要进我们家的门,要么她们直接把孩子卖给我们,要么把孩子过继给成婆子。只是成婆子已经是我们签了死契的奴婢,孩子若是过继给了成婆子便是成婆子的孙女,也是要入奴籍的。若是这余家舍得孩子,就让他们请里正、牙婆作证签字画押立下字据。”
篆儿听说,立刻应了。等林黛玉和邢岫烟两个进了院子,她立刻指了四五个婆子并两个粗使的小丫头又套了车,跟着这成婆子往后山去了。
这里邢岫烟和林黛玉两个才在屋里坐下,崔嬷嬷就语带不赞同地道:“姑娘,成婆子的事儿,您莽撞了。”
虽然没有坏规矩,其实跟坏规矩也没什么两样。
“罢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就当是积善行德了。而且,”邢岫烟叹息一声,道:“我原本就没想让这孩子进内宅。”
不让进内宅?
崔嬷嬷连忙道:“姑娘的意思是……”
“我们家其他的几座庄子不都是如此吗?兔舍、鸡圈鸭圈猪圈,都需要人手。这孩子就是小,也不过是这几年的功夫,等她略略大一点就能干活,又有什么不好的。”
崔嬷嬷见邢岫烟早有主意,便不再反对。
想到自家田庄惯例的模式,林黛玉问道:“妹妹,这片庄子,你可打算建蒙学堂?”
“自然是要建的。”
田七便道:“姑娘,您也太好心了!要婢子说,李家村那边的庄子上就没有这么多的事儿!这边可要富庶多了,还有余家这样的读书人家,结果反而有这许多事儿!”
邢岫烟道:“李家村那边,是因为每天都在饥饿中挣扎,因此百姓更实在一些。而余家坳这边,是因为有些人对经史子集半懂不懂,加上他们能从陈规陋习之中获得好处,这才借着读书人的身份扭曲圣人之言刻意推行那些陈规陋罢了。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建蒙学堂。余秀才父子仰仗的,也不过是他们秀才的身份,你们说,若是你们一个个都读书识字的,若是我们家的蒙学堂年年都出秀才,这余秀才父子还傲得起来吗?”
金儿笑道:“林大人是前科探花,我们大人也是有功名的。我们两家在这边置办了庄子,他们已经傲不起来了。”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