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难猜?”钟灵玉笑道,“马郎中都开了药了,她总不能不喝药,赖在床装病吧?不趁此机会把话说了,她便得找机会装病再这么来一次。一次还好,大家不疑有他;要是再来一次,未免被人怀疑;而且她还得再受这样一次苦,太不划算了。所以,她是一定会在喝药前把话说开的。”
钟灵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人心啊,真是个难懂的东西。”
钟灵玉和春立、至冬等丫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小少年,就叹气作深沉状,忒地可爱。
一行人又往杜姨娘的院里去。
杜姨娘的屋子显然是重新收拾过了,不光没有异味,还用香熏过,屋里有淡淡的清香。杜姨娘也洗了澡梳了头,看去精神了许多,听到脚步声,她挣扎着让丫鬟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钟灵智体贴地拿了枕头给她靠在身后,又拿帕子擦拭她因起来而冒出的冷汗。
钟灵名因着要看孟姨娘演戏,也跟着进了里屋。
他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钟灵智也在屋里,他跟着钟灵玉进来,大家倒是没有在意。
杜姨娘靠在床坐定,这才抬眸望向钟灵玉,声音微弱地唤了一声:“小姐……”伸手示意了一下。
一个丫鬟忙给钟灵玉搬了一张圆凳在床前。
钟灵玉坐到床前的圆凳,脸带着淡淡的微笑:“姨娘唤我过来,到底有何要紧话说?马郎中都说了,你这病没有大碍,喝两剂药,调理几天就跟好人一样了。有什么话,病好后再说也不迟。”
一行清泪从杜姨娘瘦削苍白的脸滑落。
她轻声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怕是不成了。这话要再不说,恐怕就没时间说了……”
钟灵智一听急了,张嘴就想打断母亲的话,杜姨娘却颤抖着手朝他摆了摆,示意他别插嘴,眼睛盯着钟灵玉道:“大小姐,我这一辈子,只有智儿一个孩子。我要是去了,最放心不下的,便就是他了。”
“母亲……”钟灵智哽咽着轻唤了一声,眼泪一滴滴落在前襟。
钟灵玉点了点头,声音也很轻柔:“这我知道。”
杜姨娘抬头拭了拭泪,抬起头时,又是泪眼盈腮:“他没托生在夫人肚子里,反生在我这地位卑微的人身,不能跟小姐做同父同母的兄弟,是他没福气。”
话说到这,钟灵玉按着安慰临终病人的样子说:“姨娘放心,虽然智儿与我同父异母,我也向来也是把他跟名儿一样,当亲弟弟看待的,并未有亲疏之别。”
“小姐是个善心的,往后定然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顺遂和美。”杜姨娘道,脸露出浅浅的笑容,态度甚是真挚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