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是穿着背心球服的宁珂，微卷的发濡湿贴在额前，眉眼清隽俊朗，有股特别的痞雅之气。

宁珂对自己过去的照片不感兴趣，但宋惟诺却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细细地端详，若有所思。

“怎么了？”

“你03年医大本科毕业？”

宁珂奇怪，把手机从她手里夺回来：“看照片还能看出我什么时间大学毕业？”

“你那篇《疫情下社会群体心理症》的医学报告，是在燕江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调研完成的？”

“对，报告里有写。”

宁珂把手机收起来，不再让宋惟诺多看，她却盯着他细细地看了起来。

她抬手触摸他高眉骨、深眼窝、挺鼻梁、薄嘴唇，还有下巴上冒出来的泛青胡茬，她那一对大眼睛突然雾蒙蒙的。

“你怎么了？”他疑惑又关切地问她。

她感慨：“原来是你，真好。”

宁珂尚在费解中，任她摸了头发，蹭了他的鬓角，吻了他的嘴唇。

他不清楚她突然给他甜头的原因，但她难得主动，他受之怡然。

宁珂圈住她，回应她的吻，久违的亲近，他们情动到难以自持。

他保持理智，克制地叫停她，将她从自己腿上挪到沙发上坐好，他起身去厨房取水降火去了。

……

宋惟诺托着肚子，移步至书架前，找到一本厚厚的相册，这是宁珂从苘山带过来的资料之一。

她方打开，夹在里面的一张照片掉了出来，正是她要找的那张照片。

在苘山她因发烧住进宁珂家，无聊时曾翻看他的相册，当时这张照片掉出来，她只扫了一眼就夹回原位，并没有深究照片的内容。

这张照片拍摄的景象混乱又压抑：昏暗的廊道，匆忙奔走的白衣天使，黑暗与光明一线之隔，这是人间的生死场。

这让宋惟诺一下记起往事。

*

2003年，宋惟诺是外交学院的一名大二学生，在一家中英双语新闻网站实习，她曾跟着前辈出外勤，到医科大附属医院做实拍记录。

一人一枚口罩，简单的防护服，全身喷洒消毒液，进入拍摄医院——燕江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小护士提醒他们：“门诊区咳嗽发烧的人很多，是否是感染病人还需要观察，院长不建议你们入内，隔着玻璃拍一拍就行了。”

队里的记者指着前方高个子男生，惊讶：“那个人怎么连防护服都不穿？”

“院里防护服紧缺，他的让给你们了。”

暴脾气的摄影师插话：“那怎么行，这样子进来不是找‘死’吗？”

“他是医学院的学生，疫情出现之后就申请入院，再没出去过。整日独来独往，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听说他的老师是张侃义，心理学界的泰斗。有这样的老师做后台，到哪里都可以行个方便，何况是特殊时期驻扎在医院。你们别管他了，真是惜命的人，早就绕着医院走了。”

宋惟诺举着收音话筒，拘谨地站在摄影师身后。

环境压抑让她这个毫无经验的实习生忐忑不安，她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静立在廊道一侧的男生，他给她的印象便是高大挺拔。

走廊尽头的急诊处一阵骚乱，医生护士推着病床奔走而过，摄影师将镜头凑上去，跟拍实录。

“前辈，这样拍不好吧。”宋惟诺拽了拽一旁人的衣袖，搜刮脑海里的词语，“……镜头太生猛，血淋淋，残酷无情。”

“做新闻就是真实报道。先拍再说，病人家属不让用，咱们再换。”

跟着记者前辈往前走，宋惟诺踌躇半晌，不吐不快：“前辈，不经允许拍摄，应该不合规矩的。”

“小宋，你得学会变通，拍玩具制造厂那次，哪一帧不是偷拍？”

“那是为了曝光玩具厂偷工减料，不一样。”

宋惟诺执拗，不认同前辈的观点。

前方的摄影师冷冷地丢来一句：“你是实习助理，不是策划人。怎么拍，拍什么，没你说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