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元壅强塞第一个女人,企图去父立子之时,多年来受到的屈辱仿佛到达了一个顶峰。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弱肉强食的道理,若他羽翼不丰,不仅是自己要受到侮辱摆布,连带着自己的子嗣也要苟且偷生沦为傀儡。
子子孙孙,皆为下贱。
便是先帝的死,也未必不是元壅“去父立子”的成果。不然先帝四个儿子,除了遗腹子蒲衣眠,为何轮得到排行第三,年仅五岁的自己来坐这皇位。
他当年便发愿此生做不到天下共主万万人之上的地位,绝不近女色,不要子嗣。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替他操心后院失火的事,一状告到他跟前:陛下,你的妻子和你的臣子偷情去了。
蒲衣觉第一反应其实是:若她所言为真。以元钦那小娘们的怯懦性子,能为徐云起做到这份上必然是爱极了他。她若私底下来求,朕必会成全。
但是他转眼一瞧眼前的慕容姐妹、谢存道、宫女内侍们……
皇后不该背着他偷男人,还闹得连外邦公主都知道。殊不知这宫墙内外,有多少人知道皇后的私情。此事一出,让自己蒙羞不说,群臣必得提议废后重立,连带选秀生崽的事也要被挖出来再闹上一通。
慕容妍见皇帝没有立即表态,当即补刀:“陛下若是还存疑,可召那酒楼的人入宫盘问。皇后殿下那日谎称自己是陛下和皇后的使者,是一干武夫中间唯一的内官妆扮,酒楼的人必然有印象……保不准长安城的守卫们还记得皇后。皇后出城,说不定还是报的陛下名号,托说是为陛下办事咧。”
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儿,就差把一出宫门就大肆宣扬皇家丑闻的意图写在脸上了。
蒲衣觉心里烦不懂事让人撞破私情的皇后,也烦搅事的慕容妍。眼下他是佳丽也无心欣赏了,怜香惜玉的心也没有了:本是想让她呆过了盛夏再打包送去给慕容景的,免得她受酷暑之苦,如今看来是留她不到秋天了。
蒲衣觉扶额,让内侍去把皇后唤来。
一阵沉默的等待过后,秦皇后元钦捂着脖子来了。元钦在坊间传言顶着个“秦皇挚爱”的名头,伉俪情深的戏码说来就来。也不等蒲衣觉发话质问,瞥一眼慕容妍就不胜柔弱地哭倒在蒲衣觉膝盖上,主动亮出一截伤口斑驳的细嫩脖颈求垂怜:“陛下,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呀!”
呜咽不已,好不委屈。
蒲衣觉满腔的怒气被鸡皮疙瘩压下不少。想推开他,又不想让慕容妍看笑话,只得强装关怀问:“怎的了?”
元钦娇滴滴抱他腰,把脸埋在蒲衣觉胸口,趁众人不察对着慕容妍露出了一个内涵丰富的笑。非要解读,大约是“这是我男人你看我与他多亲热”“,“敢拆我台,我必让你知道什么叫技不如人,“老娘得宠时你还在喝奶呢”等诸多狐假虎威表情的集合。
慕容妍皇家公主出身,从未见的这般轻浮举动由身份尊贵的女人做出来。她眼皮一跳,就听得元钦狐媚子气十足地开腔了。
“纯妹妹今日遣刘内官抱着猫儿,来臣妾的长乐宫玩。谁知半路遇上慕容公主纵马驰骋宫道,那猫儿险些被马蹄踩死。”元钦和后妃混得稀熟,装起女人来比真女人还娇,他小声啜泣,抓皇帝的手诉苦,“臣妾虽救下那猫,但猫却已被吓破了胆,将臣妾这脖子挠的鲜血淋漓,至今还遍寻不着。”
他把还在冒血的脖子亮给在场所有人看,上边五六条两三寸长的伤口,看着着实吓人。不用问,问就是哪有什么两天前被花瓶划的伤口,都是猫挠的。
慕容妍报着拉徐云起下马的决心来的,她万万没见过如此能颠倒黑白的妇人。这信口雌黄的无赖模样,哪里像高贵的一国之后,说是市井泼皮还差不多。
元皇后娇娇软软恶人先告状,要皇帝处罚燕公主。他还唤来了纯美人身边伺候的刘内官,一同来佐证就是慕容妍纵马行凶。
这刘内官,白净细嫩,和元钦一般身高,差不多体态,就连五官组合都有几分像元钦。往元钦身边一站,就和皇后的兄弟一样。
慕容妍看了看刘内官,哪里看不出来这是皇后刻意准备好的后招,怒极。她哪里见识过这般下三滥的颠倒黑白,冲上来要抓元钦:“纵马商人的事是你血口喷人!再说这私会外男……你敢以亡母先父的名义起誓,说前两日夜里私会徐云起的不是你,是你身边的这位姓刘的太监吗!”
蒲衣觉把皇后捞到自己身后,依旧是那副喜怒不显的模样,只冷脸吩咐:“前燕国公主纵马伤人在先,中伤皇后名节在后,骄纵善妒,不守礼节。且先闭门学些礼仪吧。”
慕容妍横了元钦一眼,并不气弱:“四叔带兵进燕地之前,陛下答应过四叔的话,难道陛下忘了吗?”蒲衣觉不答,挥手唤内官们引着她出了紫辰阁。
元钦又从她这一记眼刀中脑补了“慕容氏活捉秦皇后上演十八班酷刑”的戏码。但他来不及后怕了。因为蒲衣觉赶走了一众人等,轻佻地拨开他的衣领,以手推开了他颈间的一众障目血迹。他拍拍皇后僵硬的肩膀,哂笑道:“你这脖颈上有道猫爪印,细看是结过痂又扒了的模样。”
元钦一阵腿软。
蒲衣觉将他推开,脸上全无一丝温情:“皇后,徐云起,你们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