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齐放,争妍斗艳,假山上攀着各式各样的藤蔓奇枝,一大簇一大簇暗紫色小花瀑布一般盛放着,开得热烈喧哗,其中混杂着星星点点的白花,恍若晴朗的夜空一般。浓郁的绿阴垂下深深的暗影,遮却了夏日的酷暑。一旁流泉处清风习习,鸟鸣愈幽,端的是一派良辰佳景。
现在天上残阳如血,地上余暑未散,天地间都是炙热的鲜红,映得苏坤白皙的脸上泛出微微的红光。苏坤隐在花阴之下,从花丛后观察着御花园中宫人的一举一动,不像个皇上,倒像是个刺客。
“皇上真是好雅兴,怎么赏花都能赏得这般狼狈?”苏坤只顾注意前面,却不想藏了头露了尾巴,身后一个戏谑般的声音响起。
“云兄,你怎么回来了?云先生就这么放你出来了?”就算苏坤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这人是谁,不过他记得昨天北邙云氏家主修书一封,命令云微回去听从族中长辈训诫,怎么算也得三五天才能回来。
云微一怔,旋即笑道:“皇上,我是偷跑出来的,父亲叔叔们的话又臭又长,倒不如在皇上身边自在。”
苏坤微微一笑,转过身来,见云微一身月白衣袍,衣上烟水绣纹环绕,颇是繁复华丽,亦格外清脱潇洒。
苏坤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暗暗赞叹一声:“云兄前来,可为何事?我今儿好不容易批完奏章得了闲,云兄莫不是还要拖我回去受罪?”
“怎么可能?我刚回来就宫人说皇上来御花园了,皇上身边一个人都不带怎么使得?”云微道,轻轻替苏坤掸下肩上挂着的枯叶落花。
苏坤脸色微微一僵,马上恢复了自然,他轻轻抬起云微放在他肩上的手,肤如凝脂,手若柔荑,纤纤小巧,颇是精致绝伦。
“云兄这手生得好,前些日子受的伤也是好利索了,不仅连疤痕都没留下,反而愈发愈纤白细嫩了。”苏坤顺势拉起云微的手,细细打量一番,“我身边不带人那是因为没有必要,打得过我的带多少人我都打不过,但打不过我的人我带人有什么用?要是刺客拿我带着的人来威胁我,反而给我添了掣肘。”
云微脸颊微红,好生生一个傅粉郎君,被苏坤这一拉手逼成了猴屁股脸,他后退几步,讷讷道:“我给皇上配的药,皇上别忘了吃,别像云熹殿下似的,小小年纪落下病根。”
“你才多大?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苏坤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取出一粒丸药,“云兄你在云家受了什么罪,怎么话突然这么多?”
“皇上是嫌我多嘴了?”云微低头,抿嘴一笑,旋即抬头,眸光微敛,却是无边风流,“皇上若嫌我多嘴,那我只好闭嘴了。”
苏坤轻笑着,趁着面前人不注意把药丢到了草丛间,装出被苦得龇牙咧嘴的样子:“云兄,你下次配药能不能弄点人能吃的,你这药是人能咽下去的么?”
“忍常人不能忍的苦楚,放能成常人不能成就的功绩,皇上看看我这话对不对?”云微语气郑重,引得苏坤下意识看向他,捕捉到了他眸子间闪过的一缕不易察觉的光芒。
“云兄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对了,那日云兄说类凰宫宫门镇压之物有差错,那云兄该如何处置?”苏坤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间缠着的一柄软剑,引着云微朝着类凰宫的方向走去,“当日明华殿的那个主持镇压的大师已经驾鹤,死无对证,无法审出背后指使之人。”
“提起类凰宫,我刚才正为此事去了一趟,见宫门好像有人动过的痕迹。”云微顺势回禀,为了确认,问了一句,“皇上不是下令了不许任何宫人靠近类凰宫么?”
“类凰宫宫门被人动过了?云兄,你看得可属实?”
苏坤语调满是惊异,夕阳低垂,斜月初升,薄薄的夜幕笼罩四周,与苏坤的语调相融,显出一种虚幻的,甚至阴森森的感觉。
“我什么时候对皇上说过谎?”云微笑道,“皇上要是不信,去看类凰宫不就一见方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