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无尽地燃烧着,灰烬在热浪中翻滚,它似乎想要马上启程,往山外飘去。
谷燕兮伏在大哥身上哭得断气......
而阿蓝啊,那个“孽种”之子,那个生来便丧父丧母的孩子,那个守着奶奶在寨外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孩子......
穆蓝呆坐在暗河之岸,仿佛已然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谷燕兮肿着双眼,将穆阿婆的骨灰捆上肩,紧紧抱在怀中,黑布蒙上了他们的眼睛。
等到终于坐上离开巴县的马车时,一行五人才如获新生。谷燕兮堪堪回神,“......大哥,李婶婶呢?”
谷鹤兮沉默,身心俱疲,“......这是她的遗物。”
一只粗糙的兰花木簪,簪尖是深深的朱红,谷燕兮颤抖着唇,已无力追问。
马车缓缓向西驶去,在路面压下一个又一个脚印,两侧青山依旧。风斜细细入阡陌,肝肠寸断谁家?
......
西越山脉绵延,少有低洼之处,越宁县犹如一座石狮,牢牢地盘踞在越水之畔。城墙虽为夯筑,但为抵挡夏季多雨时的山石泥流,内外皆用石垒固,墙体厚三高九,每隔七尺五寸便栽永定柱、夜叉木各两根,又因是边疆州府,在城东、西处筑有瓮城,一应标准,皆按汉家建制。无战时,瓮城皆闭,开南、北城门供百姓进出。
谷粲兮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识见识瓮城的模样,不听卫瑾和劝,最后,便只能在厚实、关合的东城门后垂头丧气,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哎,还是跟上三姐与卫大哥的脚步吧。
街道很干净、宽敞,这是谷善兮对越宁县最初的印象。卫七带着他们穿过垣墙阓门,进入东市。市内街道纵横相交,最中心处建有市楼,为市正、啬夫与市吏等人的治所,有旗立于上,内悬大鼓,击鼓而闭市。
谷善兮一行人在里头转悠,目不暇接。在卖吃食的列肆里,有滨州的酸粉、鲜粥,有盘州的鱼丸、毛州的摊饼,甚至还有裕州油面和中州的甜糕......这些,都是两姐弟没有见过的。
他们在一家油面小肆坐下,还要了两罐裕州花酱。许是见着北方来的卫瑾和了,老掌柜笑眯眯地,赠了他们三块大锅贴。
“老人家,您这锅贴还是北方味道。”卫瑾和沾着花酱,三下两下就将一块大锅贴吃完。
老掌柜笑得更欢心,虽然花酱不是这么吃的,但,“怎么样?香吧?这还是我娘教给我媳妇的呢,在裕州都不一定吃得到。”
卫瑾和边吃边点头,“手艺真好,比我在中州吃到的好太多了。”
老掌柜心满意足,心里感叹,那哪儿能比呢,人家卖的是货物,我们这儿,卖的都是故乡味道。
“哎,孙爷爷,您来越州多久了?”
孙掌柜在炉火边不停忙活,背上的衣衫湿了,但嘴上舍不得停下,“这话儿问错啦,我就是在越州出生的,爹来戍边,没成想,朝廷将军士的妻儿家眷一块送来了,后来,我大哥去南定顶了爹的位置,我就和媳妇儿在城里开了这家小肆,一干,就是四十年啊。”
“那您孩子呢?一大把年纪了,干嘛不歇着,这活儿多累人啊。”
提到这儿,孙掌柜的脸上满是自豪,“你不懂,大伙儿都吃贯我做的了,你啊,只要在东市打听谁家的油面好,保准儿都说孙家的。”但想到儿子,“......我家那混不吝的小子啊,就愿意往外跑,老是进山里找药材,哎不提不提......”
“山里好哇,那些个药材多珍贵,孙叔叔一定是想赚大银子孝敬您呢。”
谷善兮抬头看了卫瑾和一眼。这人可真会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