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一撒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人。
银色的月光下,光线很明亮,男人面容看着只有三四十岁,但腰佝偻的厉害,看起来像五六十岁的老头,一只眼睛上也蒙着黑布,像是瞎的,此时的他正面容愁苦地道歉:“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是来替我婆娘道歉的。”
原来是中午那找场子的中年女人的丈夫。
沈岳没兴趣地别过眼,推了推身前的小矮个,“别看了,省的闹心。”
他摔了一整天的高粱穗子,累的要死,不想再看这些乱七八糟无意义的口角与争端,也不想让林元看。
因为就算陈塘是来真心道歉的,受害者是林元,但最终这道歉也百分百和林元没什么关系。
毕竟追根究底陈塘的儿子是被林艳诱哄,才对林元下的手,林高氏不管是为了保住林艳,还是为了占据上风,肯定是提都不会提林元被欺负的这茬。
沈岳觉得林元没必要再听这些了,只会影响他的心情。
林元倒没有他想的那么多,愣了一下后,便收起眼中的凶意,听话地拎起了水桶。
等屋子里澡盆和洗澡水都到位后,沈岳就嘱咐要离开的林元,“今天太累了,你早点去小宝那里洗个澡,咱们早点睡。”
林元点了点头,沈岳站在门口见他目不斜视地穿过院子,半路未停,径直走向正对面的偏屋,才放下了心。
院子里林高氏叫骂的内容从骂陈冯氏混账,不分青红皂白,慢慢地变成了骂陈塘狼心狗肺,冯氏时不时的加上一两句话,男人唯唯诺诺地道歉,直到沈岳洗完澡,他们三个还在车轱辘,并且声音越来越大,有一直持续下去的趋势。
“老大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朋友,他可是为了救你把命都搭上去了,你怎么还有脸过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男人道歉声里都带上了哭音。
“我可怜的老大,当时为什么不是你去死啊。”
……
沈岳衣服都穿好了,院子里还在叫骂,他实在是有些厌烦,正打算喝止这无休无止的车轱辘,就听到院子里“砰”地一声巨响。
“够了!”院子里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声嘶力竭道:“你们到底要吵到什么时候?”
“林宇都死了三年了,你们能让他安生点吗?”
“还有陈塘,你走吧,我真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又是“砰”地一声巨响,院子里死一般地安静了下来。
沈岳想,这大嫂张氏平时不吭不嗯,说起话来怯怯懦懦的,竟还有这样的气势,也算是惊奇了。
良久,院子里又响起了声音,是碗筷碰撞的声音——陈塘已经走了,林高氏等人在收拾饭桌。
小屋的灯光下,沈岳一手拿着那只从林元枕头底下搜出来的破烂挎包,一手捏着稻草,开始仔细修补起来。
直到沈岳将包补的七七八八,房门才响起了轻微的吱呀声。
沈岳将挎包放到床里侧,用被子盖住,然后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看向垂着头拉开布帘的人,“怎么才回来?”
林元愣了一下,他抬起头做了个手势,“你怎么还没睡?”
沈岳看出了他眼中的惊讶,大约猜出了他的意思,只是见他眼睛红通通的,一身的可怜气息,立马坐直了身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豆芽菜却没回复他,只慢腾腾地脱了外衫脱了鞋,然后一脸恍惚地上了床,背对着沈岳,蜷缩起身子,将脑袋扎进了被窝里。
就在沈岳以为豆芽菜会这么可怜巴巴地一觉睡过去的时候,不过三五分钟,他却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鞋也不穿,蹬蹬蹬地跑下床,一把抓住了沈岳的领子,眼神凶狠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