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心里竟然没有生出丝毫的恐惧。
明明没有到过这里的记忆,但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却莫名熟悉。
夷承继续向前走。乍看怪物般的地势毫无章法,其实很快就能摸出门道。看上去最斗折、最不可能的永远是能前行的通路。唯一的问题是不清楚这条路要通向何方。
但不存在停滞不前这个选项。
他必须找到--?
夷承眯起眼睛。他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要找什么,只知道非行动起来不可。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的十字路口突然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
夷承立刻跟上去。蜥蜴细长的尾巴在拐角一闪而逝。
他追着蜥蜴的影子穿行在不可思议的街区中,一会儿爬上屋顶,一会儿又顺着下水道进入地下。
他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巷中。
哒哒哒,回音重叠回音,砖石滚落。
夷承推开一栋高层公寓楼顶的露台门,却发现自己踏上一条街道。而这条路从中段不可思议地向下弯折,犹如被巨人从下拖拽。电线杆摇摇晃晃,线圈缠住从墙上冒出来的消防栓。本就混乱的地形愈发挤作一团,就好像数张图纸叠在一处,然后被粗暴地揉成团又摊开一半。这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壮丽景色。
夷承意识到,废弃城的集合体悬浮在空中,并且正在坠落。着陆的目的地是一片森林。
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多看那片森林,转身向上坡奔跑。
蜥蜴的长尾巴消失在路旁一段向下的台阶尽头。
他没有犹豫,立刻冲下去,推开台阶尽头的小门。
门后竟然是一座废弃的剧场。而舞台布景是摧毁树林降下的悬浮废弃城。
但夷承只看见坐在舞台边沿的人影。
鬃狮蜥攀上舞台边沿,挪动到那个人手边。
那个人抬起头来。
※
电梯门在眼前开启又缓慢滑到严丝密缝地闭合。
不知道第几次,再次开始上升。
视野震颤摇晃,横冲直撞之下,轿厢像要脱出轨道。
记忆出现断层,花善笑不记得为什么事态会变成这样。但她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刚开始不太习惯,但不需要太久,就连异样感都消失。仿佛这样理所当然。
在顶峰开启的门,抓空的指缝在门再次关闭前被填满。
她不禁别过脸去,侧颈传来微痒的痛意,以为是头发,结果不是。
梯门紧紧地阖上。
再次开启时,花善笑又记不太清楚期间发生了什么。
脑袋晕乎乎的,像要融化,但这感觉不坏,甚至可以说很好。好到她在动静停下之后,忍不住又怪想念的。
滴落的水,不是从天而降的雨,是汗珠。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出来和她在一起的人是夷承。
慌张的同时,花善笑又因为这是个梦而安心下来。
她甚至主动再一次缠上去。
反正是梦。她不会被拒绝。
电梯门再度阖上。
※
舞台幕布升起,像是演出突然开场。
只不过剧场空无观众,人影在台上。
重叠的剪影拉长了斜映在浮空城着落森林的布景上,很合适撞击与坠落的主题。
夷承忽然恢复了一线清醒。随着起起伏伏变得模糊的舞台忽然显得虚假,更像是掩盖在现实上的一层半透明薄纱。思绪开始缓慢艰难地运作,另一个人……是花善笑?
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猝地慌乱起来,准备就此收场。
但近在咫尺的面容又让思绪迷蒙起来。
这……是梦吧?
废弃的迷宫,坠落的城区,的确是梦。
否则花善笑也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更不会坦率地缠住他的腰,仿佛生怕他会不为所动。
既然是梦,那么他做什么都能被原谅吧?
既然如此。
幕布再度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