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只通知了他们一声,并不曾言论其它。
而周瑾玉没说的是,他们的儿子除了有大志向,还有一种对权势的野心。
比起空泛而谈的利国利民治世良臣理想,她更愿意相信,是这股子可怕的野心欲促使他从不言弃。
儿子进入国子监是大喜事,而且还是大官推举的,可听周瑾玉这么一说,楼富贵觉得还真不如呆在江州呢。
“要不,我们自家人庆贺一番?”楼富贵提议道。
楼夫人白他一眼:“儿子这些年身上发生的事太过诡异,等到他真进了国子监的大门,再庆祝。”
不到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是否会生出其它变数?
楼富贵一脚蹬上长靴,闷闷道:“得嘞,我还是去拨弄算盘咯。”
太平世道,也好难哟。
楼富贵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屋外走去,没走两步,就听见自家夫人幽幽说道:“你莫不是忘了京城也有几家铺子,儿媳妇要跟儿子一起去京城,你不妨交给她打理,趁着没去京城前,让她跟着你学习一段时间,至少能认认账本,免得糊里糊涂被底下人蒙骗。”
儿子不继承家业,但儿媳妇可以考虑,未来的孙子辈依旧姓楼,无关紧要。
“认账这种最基本的东西,你教她就行了,你们婆媳顺便培养一下感情呗。”楼富贵哼哼唧唧道,“周瑾玉,你端的够久了,人都要去京城了,还端着干什么!”
语罢,神清气爽地踏出房门。
“楼富贵,你!”
……
连着几天,楼夫人见楼富贵真没教儿媳妇认账的心思,只好自己揽下来。
这日,陆燕尔像平常那样给楼夫人请过安,又小坐片刻,便要回去打点行装。
却听得楼夫人突然说道:“以后,早上别过来了。”
陆燕尔懵,谨慎问道:“母亲,可是儿媳何处做的不够周到?”
楼夫人抬眸晲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楼家虽是富庶人家,却没得其它富贵人家那些条条框框,也没得这每日晨昏定省的规矩。何况,我以前做儿媳时可没你这么勤快,以后就免了,你想过来陪我坐坐,你就过来,不想过来,也不必勉强。”
陆燕尔眸眼微垂,轻呼出一口气,温声笑道:“那以后儿媳时常来叨扰母亲,母亲可别嫌我烦。”
楼夫人噗哧一笑,抬手,指了指旁边半摞高的账册:“端看你腾不腾得出时间来了,这是楼家十间玉石铺子历年来的账册,五日之内全部看完,这里面一些账本有问题,仔细核对,并找出解决之道。”
“啊。”
陆燕尔吃了一惊。
楼夫人挑眉:“你有意见?”
陆燕尔低眸,小脸微皱,摇头道:“没有,只是儿媳不知母亲此举是何意?”
自己进门不到两月,这些生意上的账册素有门道,哪能轻易给人瞧的。
楼夫人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猜。”
陆燕尔:“……”
虽不知楼夫人是何深意,但陆燕尔秉持着敏而好学的态度,抱着大摞账册回去研读,她向来以自己的学习能力为傲。
但结果——
她高估了自己,这些晦涩难懂的东西实在教人难啃,要从枯燥生硬的数字中看出账本的内涵,领悟其深意,真不是一件易事。
想着楼君炎自幼受其熏陶,应该能指点她一二,哪知他瞥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数字,轻飘飘地吐出三字:
“我、不、会!”
语罢,便继续埋首桌案,写写画画,极其专注。
陆燕尔凑过去一瞧,只见洁白的宣纸上勾勒着各种或弯或直的曲线,还有各种不同的符号标志,看起来潦草凌乱,画不是画,字不是字,比她的这些账本还难懂。
本想问问他,可他实在专注的过分,陆燕尔便默默地抱着账册回了屋。
夜深人静。
楼君炎搁下笔,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看着已初见雏形的工事图纸,终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公子。”
书房外,翠珠突然敲响了房门。
“进来。”
楼君炎看了眼翠珠,拧眉:“何事?”
“公子,奴婢想明日入京。”翠珠泪盈于睫,却始终没有流出眼眶,神色布满哀思,悲恸欲绝道:“他们的忌日快到了,奴婢必须……必须回。”
楼君炎脸色一沉,指尖狼毫笔轻转,一下下地敲击桌案,森冷的嗓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是必须回,还是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