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决绝,他何必扮成一个不伦不类的族人,日夜守着她,跟随她?何必一意孤行,冒死生的大不韪救她?
她侧首失神着,未察觉到身后人匿于冷风中的气息逐渐衰弱,嘴角噙着一抹血渍浓黑悚然,曾被她形容为“朗星入目,宝石折璨”的一双长眸半寐着,细看之下,空空荡荡,什么都瞧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紧揽腰上的大手再度松力,身子登时向旁歪去,峣玉疾伸手拉他,却只来得及滑过他冰凉的手梢。
他坠了马,她浑浑噩噩的脑子如惊雷立劈,急急勒令马停,狼狈滚下了马背。
“……”
手指颤栗摸上了他的胸膛,粘稠的腥血犹如炼化的焦糖浸染手心,一时间,她惶惶然停住了眨眼,静止了心跳。
她眼中只有那一个衣襟内塞满草芥的身影,萧瑟,单薄……那么恐惧。
以许沉应为首,负责接应的人赶来时,那里俨然成了一副极度诡异的场景,一个穿着白衣红冠的女子倒在横七竖八的枯草芥上,她裸露的手腕间渗血不绝,犹如一根赤色丝带连接起了衰枯的草地和闷青的暗空,她身边平平躺着一个男人,那人浑身是血,眼皮紧阖,消瘦的面庞上重叠着无数血指烙印,只唯独苍白的唇边,干净优美。
“岂兄”
近卫等人带了伤重的男人飞驰而去,许沉应脚步顿住,斜睨着地上那个目睁一条微缝的女人,心中百感交集。
忽然,耳畔落入一道低弱的声音:“求你,快走吧……”
话落,峣玉淡淡瞥了一眼空幽幽的身旁,未伤的那只手轻轻攀上了眉心。
原来,那丑陋的印记一直在燃烧,猝跃,只不过她近来病多良少,心神浑噩,竟长久未有所察。
她缓缓阖上眼皮,等待着真正的宁静降临,可是她失望了,这位素来与她结怨的许表弟并不识趣,他“刺啦”扯下一尺白色的衣袂,走近蹲了下来,并替她擦拭唇角“茹毛饮血”后的生血,又耐心在腕间的殷红处缠上了布。
一声低低的叹息后,那个眼窝深褐的男人抱起一个近似奄奄一息的女子,匆忙上了马,朝东面的大营驰骋而去。
赶路时,峣玉看见夜川里的星月慢慢璀璨了,可过耳的风声……却比方才更要残酷些。
忘了在什么时候,她坐在月光明耀的合顶山上的一块高高突出的山岩上,世界陷入了一片静悄悄,连一两声乱耳的禽鸟叫声,潺潺的溪水流动声都无,她呆呆坐着,内心本该顺从安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觉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比起高不可及的月亮更为迷人,障目,那一瞬的遥望,方知恨过了头的滋味。
今夜,她只是想将血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