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人群外围驶过的时候,华烽看到从成衣店跑出,冲向春晖园的李秧三人。
华烽慢下马车:“主子……”
话音未落,车厢里就传来楚宸婴的声音:“我看见了。”
早在马车驶出巷口,楚宸婴就已撩着一角窗帘望出去。
“要把他们带上吗?”华烽问。
“不必。”
窗帘后面少年的脸半明半暗,望着人群中某个倩影的眼睛,隐有碎光闪现。
他看到她拉住了急得要冲进去的青鹿,还安抚了焦急欲哭的枝枝,可她自己看起来也并没有多镇定,一直紧紧拉着枝枝的手,或半搂着枝枝的胳膊。
其实她比他们还要惊恐不安。
楚宸婴不由想起带她进国子监的那天,她被监生包围那次,当时的她也是这般强自镇定,双手相互紧攥,眼睛如笼着一层浓雾,却不肯向任何人求助,脆弱又倔强。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并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厉害。紧张害怕的时候,她就是个普通盲人,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走过去喊她的时候,楚宸婴甚至能看出,她想让他牵着她。
他偏偏没有那样做。
而现在,看着她紧紧握着枝枝的手,他知道她此时正在害怕紧张,世界一片混沌黑暗。
若不是,她早就注意到他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楚宸婴夹着窗帘的手微微收紧。
“你去跟着他们,暗中保护。”他说顿了顿,又加一句:“别让他们发现你的存在。”
华烽领命之后迅速下了马车,扮作路人靠近李秧几人。
“你心上人?”车厢里的渡边峙正在给昏迷不醒的那两个人施针。
楚宸婴神情略略一滞,窗布自指间滑脱都不自知:“只是下人。”
渡边峙揶揄一笑,把最后一根针从楚照江身上拔下。什么下人那么好看,把他看得两眼发光,还暗戳戳派侍卫保护。
很快渡边峙就告辞走了,走之前,笑问楚宸婴待会儿会不会有人来追杀他,楚宸婴就笑着反问他,明日皇帝会不会下旨流放他们楚家。
渡边峙朗声大笑,说以后他一定还要会会楚宸婴,希望将来的他还保持着从容睿智。
他走没多久,暮歌就回来了,上车同去楚宸婴在蒲塘胡同暗置的小院子。
路上,楚宸婴详细地问了暮歌,这几天在云溪郡主府观察的情况。暮歌称云溪郡主对江崧养宠奴的事毫不知情,江崧在郡主府极为顺从郡主,把郡主伺候得非常满意。
“那是自然。”楚宸婴道:“江崧动用了一切办法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二十年前的江府命案,连档案卷宗都没了。”
“他女儿……”暮歌道:“似乎知道点什么。”
楚宸婴微讶,江柔珂知道,那么杜玉斐也就知道了。按杜玉斐的性格,不可能忍得了,为何没有任何动作?
“方才你们过来,可看清赶来的有谁?”楚宸婴问。
“江崧没来。”暮歌道:“都是他外边的手下,见火势太大,很快就走了。”
楚宸婴看了看躺在车板上,那位面容俊美,眉眼略显妖气的江崧宠奴。
看来是他高估了,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
楚宸婴移目,看向并排躺在车板上的楚照江。只有他才那么愚蠢,连敌手不要的次品也趋之如骛。
这时,楚宸婴发现楚照江面容十分苍老颓废。
楚宸婴暗暗冷笑,他知道是什么,让原本意气风发,高傲凌人的温国公,在短短一个月里老了二十岁,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咳咳……”楚照江咳嗽着醒了过来。
暮歌迅速退出车厢,打开厢门的时候,涌进来的凉风令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的楚照江清醒了几分。
他睁开厚重的眼皮,入眼便是一个背光坐在窗口的人影。
“父亲。”
少年轻徐如清风的声音,令楚照江有些回不过神来:“宸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