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五娘一想到那日在更衣厢房撞见吴七郎,那人眼神中的猥琐与不怀好意,更甚者趁她还在发愣,突然伸过来的手……她怎么能够嫁那样的人? 越想越绝望,她自赏花宴回来就哭了好几日,人都病倒了。 不知幸或不幸,唐夫人稍微去探听口风,吴家倒是立刻负责的提出结亲,可唐五娘一点也不想嫁给那样的男人。 宋初羽见她哭成这样,一阵心酸,那宋典菱若乖乖跟着去更衣厢房,如今唐五娘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初羽……那吴七郎问我,是否是你们家的族亲,是不是……是不是他原本要找的人,不是我?”唐五娘啜泣着问她。 宋初羽心跳漏了半拍,绝对不能让唐五娘知道是自己娘亲让人引吴七郎过去的。 “或许……或许是听到我家下人说起菱姐姐她们,吴公子才起了兴趣,可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包天,擅闯我们家后院,又撞上了妳……” 唐五娘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原来该是别人的,更是伤心不已。 “初羽,妳得帮我,本来吴七郎要找的人就不是我,凭什么我得嫁他?我不要,妳一定要帮我!” 唐五娘抓着宋初羽的袖子,眼神有些着魔,宋初羽不禁往后缩。 “五娘,可妳与吴公子同处一房……” “只有妳家才知道!除了我娘跟妳,还有几个下人,没人看见过我跟吴七郎,妳绝对不会往外说的是不是?吴七郎想娶的人又不是我……妳帮帮我……让吴七郎去娶他想娶的人,这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唐五娘脑中闪过温柔清秀的宋典菱、娇俏直率的宋思梅,一丝愧疚感闪过,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不要嫁给吴七郎,不管哪一个,谁嫁都可以,但她绝对不嫁! 宋初羽咬着下唇,思虑许久,才下定决心点头。 “我……我想办法帮妳就是了,妳可别再说什么要去做姑子的话,叫人担心。” 唐五娘闻言,终于破涕为笑。 宋初羽告诉自己,唐五娘说的没错,吴七郎本来要找的人就是宋典菱,让一切回归正轨,理所当然。 这头宋初羽努力安慰唐五娘,宋思梅则是在宋典菱房里打发时间。 看着宋典菱亲自打着络子,她看看自己手中杂乱不成样子的丝线,烦躁的丢开。 “咱们啥时候回江州?我想找我那些小姐妹们玩耍!” 看宋思梅无聊至极的样子,宋典菱摇头失笑。 “看闷坏了咱们梅儿,仔细算算,来京城也近两月了,一次都没踏出叔叔家,确实有些无聊。” 宋思梅得到宋典菱附和,忙跳起来。 “是吧、是吧?要是来京城一次都没出过门,那回江州得让我的小姐妹们笑死,二姐姐,好姐姐,妳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出去透透气?” 宋典菱想了想,听说宋初羽今天就是独自带了丫鬟婆子,坐马车去唐家拜访。 既然未嫁女眷能独自出门,这点与江州也没什么不同,应当是能找个机会出去逛逛的。 宋典菱与宋思梅说定,便跟宋母商量,是夜,问了黄氏此事,黄氏满怀歉意笑说:“是我疏忽了,自己平日忙着这一家子事没法出门,却忘了该带嫂子们出门探探京城风光的,难得上京城来,自然要好好玩乐一番。” 后来众人议定,干脆宋家的女眷一同出去玩一天,小辈们开心的整天挂着笑容,就连宋巧儿也心花怒放,听到要同宋母等人出去,都没那么大脾气了。 选定日子,众人便备妥一干物事,因人多,便乘着几顶轿子出门了。 先是去了珠宝阁与布庄,购置许多新式饰品,下订衣裳,花钱花得心满意足,宋母的大方让黄氏一家侧目了会儿,想到江州宋氏一族的富裕,未来的族长夫人手头宽松,似乎也很正常。 黄氏心中因此又转了几个弯,无人知晓。 最后众人来到京城知名的茶楼,要了楼上的雅室,边享用茶点糕果,边听茶楼厅里说书。 宋思梅是里头听得最津津有味的了,宋典菱剥了瓜子仁给她,她只知张嘴胡乱吞下,把宋典菱逗得笑瞇了眼。 宋典菱偏头,撞上宋初羽盯着她的目光,不禁一愣。 宋初羽似乎看她看得入了神,对上眼才知道眨眼睛,等了一会儿才说:“菱姐姐真疼妹妹。” 宋典菱闻言,微笑道:“梅儿还一团孩气,总叫人放心不下。” 不过,也要妹妹值得疼才是,宋典菱望向宋巧儿,只见她不屑的睨了她一眼。 宋巧儿心说,当然要巴结着人家正经女儿了,不然一个孤女什么时候会被抛弃都不知道。 宋典菱猜得出宋巧儿心里肯定没好话,不想同她计较,转回目光,可眼角余光隐约注意到,宋初羽还在盯着她看。 又怎么了? 宋典菱还没生出什么想法来,只听窗外一阵喧哗,街道上人声忽然鼎沸起来。 宋巧儿忍不住好奇,让丫鬟掀开窗子一角,看看发生什么事。 她的丫鬟边看边回:“姑娘,不知怎的大家都退到街边,让出一条路来,远远看着有一群骑着马的人,不知是什么官。” 这么一说,众人都有些好奇,碍于形象仍坐着不动,恰好店小二进来换茶,黄氏便问了。 那小二答道:“回这位夫人的话,是镇远大将军凯旋回京,外头都争着看这号大人物的风采呢!” 黄氏有些惊喜。“原来是镇远大将军,倒是让咱们赶上了。” 见宋母等人还疑惑着,黄氏解释:“镇远大将军长年驻守北疆,因打仗常胜,还有个常胜将军的别称,百姓们都极为仰慕的,如今难得回京来了,外头肯定人挤人,只盼望能看上将军一眼呢。” 那小二却忽然叹了口气,插话道:“就是可惜,这次虽打了胜仗,可镇远大将军却因伤退役,这次回来,只怕不能再守边了。” 这个消息在场的闺阁女子却不知,众人纷纷跟着叹息,如此英雄人物,可惜了。 黄氏提议道:“不如咱们戴上帷帽,打开窗子,也好目睹一回大将军的英姿,不枉平日只能关在屋子里听这些事。” 众人无有不应,便戴上帷帽,让丫鬟们掀开窗子,才知道,不只她们一间如此,整街的楼房都打开窗子了。 加上底下靠着街边热闹嘈杂的人群,景色颇为壮观。 那马群渐渐接近,底下人愈加兴奋,只见上书‘尹’字的旗帜迎风飞扬,待看见领头一身银白铠甲的男人,宋典菱愣了下。 “娘,这大将军好年轻!” 宋巧儿脱口惊呼,黄氏忙拿怕子掩住她的嘴。 其实宋典菱也是这般想的,原本心里想象的会是老当益壮的威武将军。 黄氏这才轻声对众人说:“镇远大将军十四岁就从军了,如今也才三十,都说莫欺少年穷,大将军虽然年纪轻,可资历有,实力有,边疆军队听说没有不服气的,圣人对将军更是多有倚重。” 宋典菱观察着那人,冰冷坚硬的铠甲被阳光反射出道道白光,穿着的人一脸严肃,蓄了略有些凌乱的胡渣,五官却十分俊美,在骏马上昂首无惧的风采有如战神一般。 但双眼却充满戾气,不是宋巧儿那种任性的戾气,而是……杀气。 给人的感觉十分危险,绝对不能轻易靠近。 宋典菱默默点评了下。 黄氏又继续轻声说:“不过,这位将军其实一点也不‘少年穷’的,他出身长平侯府尹家,现任侯爷是他亲哥哥,他自己的夫人是皇亲萧氏,照理说依着将军的战绩跟背景,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了,上天却好似对他还不够眷顾,将军跟侯爷的姐姐,去年进了宫,听说圣眷正隆。” 宋母与宋思梅第一次听这些皇室秘闻,听得入迷,黄氏隐隐有些得意,这就是京城与乡下的差别,他们京城人,可是时常能见到这些达官显贵的。 宋典菱却捕捉到一点违和,尹将军都三十岁了,姐姐去年才入宫,这其中不知有什么猫腻? 但这种皇家传说与她相离太远,只是略感奇怪,便抛了开去。 这种一看就很危险的男人,她绝对不会主动靠近,也不可能会扯上关系。 一直沉默的宋初羽,听了黄氏的话,心思却浮动起来。 若她要嫁,就要嫁这样的男人才好。 她还记得,从小顶着庶女的名声,即使娘亲受宠,可从来不能跟外头的闺阁小姐往来,只因元配康氏只是农家女,不擅交际,而娘亲出身官家,却因妾室身分,困守家中。 然后她一朝成了正室嫡女,终于一吐怨气,名正言顺的享受各种千金小姐的待遇栽培,她多才多艺,知书达礼,人人都称赞她。 她必须继续维持这样的生活,只能更进一步。 她十四岁了都尚未议亲,就是因为还没找到满意的人选,纵有一些提亲的人家,可不过是三四品官家罢了。 她隐约觉得,这些人是配不上她的。 她这么努力学习,这么努力妆扮,为的就是要嫁给一个能让她享有权势富贵的人。 像镇远大将军这样,就很好。 可惜早已成了亲。 幸而时人风俗,女子十七八岁嫁人也是有的,男子则更晚,她还有时间慢慢挑选。 宋初羽不禁往宋典菱看去,像菱姐姐大她一岁,又有那样的身世,要找到个如意郎君莫如登天。 所以,能攀上吴七郎那样的人家,已是祖上烧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