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兮兮正在课室里背文言文，一直走神，都快半个小时了，还没背下来一段，她甩了甩头，想要重新投入到知识的海洋里时，余尔莞从外面进来。　　她立刻扔下手中的书，凑过去问，“耳朵！怎么样！”　　余尔莞仰头喝了大半杯水，长舒一口气，说道，“还好，宋天霖怕谢主任把排练室收回去，也不怎么闹。于是，他们两个就被罚去打扫实验室了。”　　“谢主任居然放过他们两个了？”程兮兮惊讶得合不拢嘴。　　余尔莞点点头。　　“耳朵，你是不是又许了期末帮陆翊生提高一百分这样的承诺？不然谢主任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陆翊生和宋天霖就是两个惹事精啊！特别是陆翊生，成天闯祸，要是没有你，他至少也做了好几次国旗下的忏悔了吧！”　　余尔莞看了看黑板上方的时钟，说道，“他们应该写完检讨了，我去帮他们打扫实验室！兮兮，下午再见！”　　程兮兮摇摇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道，“恋爱中的女人真是无所不能啊！”　　“什么恋爱的女人？”　　崔贤贤忽然从背后出现，凑到兮兮耳朵旁低声说。　　兮兮被吓得寒毛竖起，退到三米之外。　　崔贤贤已经看惯了她一惊一乍的习性，回头看着门口，抚着下巴，说道，“我怎么觉得，最近陆翊生总是黏着尔莞呢？肯定有古怪。”　　兮兮惊得一句“耳朵绝对不喜欢陆翊生”几乎脱口而出，幸好她飞快捂住了嘴巴。　　崔贤贤听她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什么，也没有在意，回到座位上背起书来。　　　　这边的余尔莞赶到实验室时，陆翊生和宋天霖已经拿着工具在整理了。　　偌大的实验室，一人一边，看起来井水不犯河水。　　余尔莞也拿起扫把开始打扫。　　忙了大半个中午，实验室终于焕然一新，三人靠在墙边，放松下来。　　陆翊生微微低头，斜眼去看一旁的余尔莞，她的额角有一层薄薄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流到下巴，然后滴落。　　“我去买瓶水。”说完，他转身走出实验室。　　余尔莞见实验室里就只剩下她跟宋天霖两人，便开口道，“天霖，对不起啊。”　　宋天霖不明所以看向她。　　余尔莞解释道，“陆翊生他打了你，现在还没跟你说抱歉，实在不好意思。”　　宋天霖更加一头雾水了，“他打的我，为什么要你来道歉？”　　“这……”余尔莞也说不出理由，但道个歉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宋天霖淡淡一笑，缓缓说着，“陆翊生这个人，平时都是一副目空一切、我行我素的样子，我以为他对所有事情都不在乎，眼神才会一直这样冷冰冰的。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这样的人还会有弱点，挨了这一拳，好像也挺值得的，况且也不是很痛，证明他还留了力气。”　　“他眼神一直冷冰冰的？”余尔莞十分准确地抓住了重点，她想，平时的陆翊生不是在生气，就是在威胁她，好像从来没见他笑过，确实一直冷冰冰的。　　“你不知道吗？从前跟他一起演出的时候，粉丝们送了他一个外号，就叫‘冰山美男’，小枫是‘微笑天使’，力龙是‘爆裂鼓手’，我却偏偏是‘话痨队长’，真不公平啊！”宋天霖嘴上抱怨着，眼中神色却是在怀念。　　余尔莞也扬起笑容，能够拥有这么热烈澎湃的时光，忽然就让她羡慕起来了。　　宋天霖话锋一转，侧头对她说，“不过，陆翊生这个人太复杂，谁也看不透，没有人彻底了解他，他自己也不懂珍惜别人的真心。尔莞，这几天见你和他走得很近，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别跟他接触太深，我怕到时候会伤到你自己。”　　余尔莞刚想开口，给他说说陆翊生的优点，却看见眼前一个黑影闪过。　　陆翊生扔掉了手中的三瓶水，直接揪起了宋天霖的校服衣领，眼神一如他所说的冰冷透骨。　　只是去买瓶水而已，宋天霖这家伙就在胡言乱语，挑拨离间，他跟余尔莞之间什么关系，也轮不到宋天霖这路人来管。　　陆翊生一拳挥了下去，却是砸在了墙上，他的眼神都快把宋天霖杀死了，口中却是在说，“别废话，把垃圾倒了。”　　宋天霖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乖乖去拿垃圾袋，离开实验室。　　陆翊生松开拳头，转身就想走。　　余尔莞忙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摁在椅子上，轻轻说，“别动。”　　他并未反抗。　　余尔莞从书包里拿出迷你小药箱，帮他清理手上的伤口，她偷偷打量着他的脸色，说道，“你别生气了，宋天霖那是不了解你才会这样说。我知道的，你这个人呢，不仅守信，还讲义气、有爱心，对吧！”　　陆翊生不说话，宋天霖那些人看不惯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真是自作聪明、多管闲事的烦人精。　　余尔莞却继续在他耳边聒噪着，“不过，你以后可别那么冲动了，要不然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就像现在这样。你的手这么珍贵，要拉小提琴、弹吉他，还要写歌，不能再受伤了。”　　陆翊生手掌中央传来她指尖的温柔触感，像触了电一样，酥酥麻麻，他僵了僵，低眸去看地上破了的塑料水瓶，可那种如同被蚂蚁咬的感觉却开始蔓延，传遍他全身，让他十分不自在，莫名有股烦躁蹿了上来。　　他迅速把贴了创可贴的手收回去，说道，“我再去买一瓶水，你在这儿等着。”　　陆翊生起身就出去。　　余尔莞只能叹气道，“还真是只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呢。”　　刚好，宋天霖扔完垃圾回来，他坐在一旁，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准备要走，余尔莞抬头，却看见他脖子上被勒出了一个小伤口。　　她端过药箱，走到他跟前，指着他的脖子，说，“天霖，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宋天霖愣了愣，有些脸红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你稍微抬一下头，露出脖子给我。”余尔莞严肃认真地说，小心翼翼帮他上了药，拿出一个止血贴就撕开。　　陆翊生一进来，就看到这个怪异的场面，余尔莞半蹲着，把头窝进宋天霖怀里，宋天霖的脸红得像涂了胭脂。　　他脸色沉了下来，双眉皱得厉害，低吼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余尔莞回过头来，还没开口，就被陆翊生抓住手腕，一把扯了过去。　　“我还没弄完呢！”她解释，脚步不稳。　　陆翊生一手提起两个书包和两瓶水，不由分说，直接往外走。　　“天霖，你自己贴吧！”余尔莞留下这一句，就被一股蛮力扯着离开。　　陆翊生快步走到校门口的车站，把书包和水塞到余尔莞手中，冷冷说，“我看你以后还是别跟我玩好了，去跟宋天霖玩吧，他是The Zoo的队长，长得也不差，成绩也比我好，还要参加电视节目，已经是半个名人了。”　　余尔莞觉得这话奇怪得很，刚想回答，却被陆翊生塞上了靠站的公交。　　陆翊生却没有上车，而是往反方向走去。　　隔着车窗，余尔莞看向他的背影，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就转身离开，一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表情，一路到家，她也没想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怎么总是得罪了他，以前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的时候，总以为，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拼命去努力争取，就会有好的结果，可现在看来，变数与不受控制才是人生的常态，她正在走的这一条路，也不知道有没有尽头。　　　　虽然如此，陆翊生每天都准时到自习室补习，也按要求去打扫了实验室，忽然改邪归正的他，让谢主任都几乎刮目相看了。　　The Zoo乐队也为了选秀节目排练得昏天暗地，一整个冬天下来，没有再闹什么事。　　谢主任难得空闲，在办公室里翻看学生行为记录表，他喝着茶，不禁感叹，没有了陆翊生的世界真是美好。　　敲门声响起。　　“请进！”谢主任放下手中的杯子。　　余尔莞进来，掩上门，鞠了个躬，“谢主任好，听欣欣说，您找我有事。”　　谢主任笑脸嘻嘻，拿出两张购物券，说道，“尔莞同学，为了奖励你成功改造了陆翊生这个顽固分子，我代表学校，私人奖励你两张盛天百货的购物券。听说，今晚中心广场有跨年烟火盛宴，你跟家人买完东西后，还可以一起欣赏！”　　余尔莞心想，不知这奖励到底是学校还是私人给的，谢主任又开口，“顺便帮我向你爸爸说声谢谢，要是没有他的妙手回春，我妈就真的一病不起了！”　　谢主任说着，不知从哪里抽出一面锦旗，塞到余尔莞书包里，又说，“明天周六，不用上课，今晚就好好欣赏烟火盛宴吧！”　　余尔莞道了谢，背着一面锦旗回到家中，惊喜地发现，余爸爸和初夏妈妈竟然都在。　　初夏穿着围裙，手中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对她说，“小莞，我和你爸明天都放假，咱们吃完饭，一家人去中心广场跨年吧！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庆祝了！想想就觉得很开心呢！”　　余尔莞点点头，笑着答应，似乎所有事情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一样。　　她拿出锦旗交给余爸爸，顺便把两张购物券也给了他。　　“你妈又要解放天性了。”余爸爸拿着购物券，皱眉对她说，眼神却是宠溺地看向厨房。　　吃过晚饭后，一家大小到了盛天大厦，开始逛街。　　初夏妈妈特别兴奋，看到喜欢的东西都拿去结账，余爸爸也不阻止，只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最后，余尔莞和余爸爸两个人，手中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初夏身后。　　接近零点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间有落地窗的咖啡店里，看着广场的方向，等待烟花腾空。　　余尔莞看向外面，灯火璀璨，人群热闹，她心里生出一丝暖暖的幸福感，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那样迷人的五官，让她忍不住心跳加快，有种想要立刻跑到他面前的冲动。　　她忙甩了甩头，再次看向前方哄闹的人群时，忽然眼前一亮。　　陆翊生居然坐在丸子摊旁的花坛边，低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真的，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爸爸！妈妈！我同学在广场上！”她指着落地玻璃窗说，眼里闪着盈盈微光。　　初夏点点头，温柔说道，“去吧，我们就在这儿看烟花。”　　余尔莞转身又到收银台旁点了一杯热饮，才迈着愉悦的步子往外走。　　陆翊生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片，面无表情，刚想随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眼前却出现了一杯饮料。　　他抬头看去，眉头一蹙，心尖却微微一动。　　余尔莞瞥见他手中贺卡上面写的字，惊讶问道，“陆翊生！今天是你生日！”　　陆翊生抬眸，看到她脸上雀跃的表情，笑容单纯而灿烂，白嫩的脸颊浮起一层绯红，不知是被热的还是被冷的。他想到卡片上冰冷僵硬而毫无一丝感情的文字，心中不耐烦更甚，随手就把卡片往垃圾桶一扔。　　却被余尔莞接住。　　“怎么能扔掉呢！卡片都装载着别人满满的心意，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应该好好收藏才是！”余尔莞说着，把卡片放入他外套的大口袋里，又说，“如果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就好了，都没有提前准备礼物。”　　陆翊生站了起来，见她穿得像个圆球，正仰起头看向他，脸上表情也生动的很，两只眼睛倒映着他的模样，一闪一闪，他忽然头脑一热，伸出手就想去捏她的脸。　　“你等一下！”余尔莞把热饮塞到他手中，转身又往盛天大厦跑。　　陆翊生僵在原地，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眉头一紧，耳根瞬间变红。　　过了一会儿，余尔莞怀里捧着个大袋子出现。　　“这是刚刚逛街买的音乐盒，虽然没有很贵，但也算是心意吧。”她把音乐盒放入陆翊生手中，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蛋糕，“时间太晚了，就只剩下这么小的蛋糕了，不过你别生气，我给你唱生日歌。”　　说着，余尔莞哼起歌来。　　广场很大，到处都是人，吵杂声响将她细柔的声音冲散，陆翊生有一刻失了神，竟张嘴咬了一口她递过来的蛋糕。　　他忽然回过神来，没怎么品尝就飞快咽了下去。　　“怎么样？好不好吃？”余尔莞问，语气轻快，眸中满满的期待。　　陆翊生耳尖发烫，心跳如鼓，他移开视线，摇头道，“不好吃。”　　“不好吃吗？这已经是盛天大厦里面最好的蛋糕店了。”余尔莞说着，自己也咬了一小口，蓝莓的香甜溢满整个味觉，清新可口，她想，也许是陆翊生不喜欢这样的口味，便悄悄记在心里。　　陆翊生却一把将蛋糕夺了过去，“不好吃也是我的。”　　他两口就把蛋糕解决。　　余尔莞觉得，生日这样重要的日子，就算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是希望家人朋友陪在身边的，便开口道，“陆翊生，要不以后的12月31日我们都来中心广场吧！这样我就可以陪你过生日了，而且，这里还能看烟花，整个城市都在为你庆祝呢！”　　陆翊生的心头忽然一暖，头顶响起了烟花腾空绽放的热烈声音。　　十二点整，所有人都在欢呼。　　这样沸腾的夜晚，就算天气再冷，却也有足够的温馨与浪漫去打动每一个人。　　“天啊！好漂亮！”余尔莞仰着头，看向夜空。　　陆翊生也抬头。　　他看到漫天火光，眉头微蹙，心道不过如此，只是五颜六色的形状而已，烟花有什么好看的，制造噪音，污染空气，居然还能令所有人都趋之若鹜。　　他侧头，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余尔莞眸中满满星光，嫣然盛放，堪比日月，那么美好，让他有些迷了眼，早已将要说的话全部忘光。　　烟花持续了二十分钟才结束，余尔莞的脖子都酸了，她看到咖啡厅里向她招手的初夏，便对陆翊生说，“我要回去了，陆翊生，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余尔莞转身就要走。　　“等等！”陆翊生抓住她的手腕，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想握住一份暖意，不愿让它流逝。　　“怎么了？”余尔莞笑着，仰头去看他，等他开口。　　陆翊生移开视线，放开她的手，低声说，“既然你送了我礼物，我也有回礼。明天在这儿等我，我不喜欢欠人。”　　“嗯！”余尔莞点点头，转身离开。　　陆翊生将手伸进口袋，指尖一凉，是卡片的质感，还有礼物盒的硬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