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娘,怕怕、回家,回家。”一家茶馆三楼,被母亲抱在怀里立在窗台看热闹的两岁女娃,吓得用力挣扎身体,不要再看。
当娘的一时也被吓得手足酸软,又被旁人一撞,竟没有抱住孩子,女娃大头冲下,掉下楼去。
“啊!”孩子母亲厉声尖叫。
忽然一条红色长鞭如霞光般飞向女娃,缠在了她的腰上。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女娃被长鞭扯到半空中,飞到了长公主的马前。
诶呀,这公主好厉害啊!
这鞭子舞得和灵蛇似的,只是她要拿这女娃做什么?
季敏轻卷长鞭,接住女娃,把她抱在自己的马上。
可还没等她让手下军士把孩子送回去,就听见阁楼上传来妇人的凄惨叫声:“不要吃我孩儿啊。”
怀里的女娃也是不老实的,身子不敢动,但扯着嗓子用力哭嚎。
诶,季敏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她们的喊声吵聋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
须臾间,喧闹的人群静止了,连空气似乎都沉默下来。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季敏静静的端坐马上,夏日绚丽的阳光穿过招展的旌旗,跳跃于她的双肩,又有几点落在她脸上。
她的脸就似这五月盛开的牡丹一般,容颜国色,姝美明艳。
马背上女娃惊诧的连哭泣都忘记了,只呆呆的看着这换了脸的人。
孩子的母亲从楼上奔了下来,怯怯的走到马前,伸出手。
季敏俯下身,把女娃递给她,含笑叮嘱:“小心些。”
声音似玉珠落盘,含韵动听。
妇人的脸一下子就热了,大着胆子抬起头,就看见季敏嘴角微微的笑意,她整个人便愣住了。
眼前的长公主眉目舒展,如画如景,仿佛天地间的丽色都是从她身上流淌出来的。
但她又常年带兵四处征战,冰冷的铠甲下自有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来的坚毅凛然、凌厉肃杀。
但这煞气与丽色在她身上却被融合得相得益彰,给她凭添了一种别样的飒爽英姿。
……端的是倾倒阴阳,男女通杀。
季敏看妇人伸着手,却不接孩子,只直勾勾的看着她。
便嗯了一声,手臂又往前递了递。
那妇人似被季敏的声音惊到了,身子一抖,脸忽地红了,一把接过孩子,从怀里掏了一样东西,塞到季敏手上,转身钻进了人群中。
季敏看着手里的精致粉红荷包,这是做什么?是感谢她吗?
她抬头去找那妇人,却发现街面上的女子们都在不错眼的盯着她,似乎恨不得用热烈的目光吃了她。
这是怎么了?
季敏诧异间,就见这些女子们齐齐抬起了手。
手帕、香囊、荷包、鲜花,如雨打芭蕉般向她抛来。
这些还算好的,还有那簪子,珠花等各种首饰也纷纷袭来。
季敏此时彻底明白“掷果盈车”是什么样子了。
她觉得自己没有被战场上的敌人打败,却被上京女子们的热情给打败了,只能抱着头,落荒而逃……
皇城,御书房内,皇帝看着地中央跪着五位内阁大臣,语气淡淡:“爱卿们,不随太子去太和门迎接长公主凯旋,到朕这里,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几位大臣眼角余光互相瞄了瞄,到底张尚书开了口:“陛下昨日拟旨,要封永平长公主为东南兵马大元帅,臣等觉得此事不妥。””
“哦,难道爱卿们觉得长公主此次平乱的功劳还不够当这元帅吗?”
能做到内阁大臣,当然都是人精,自然能听出皇帝话语中带着的隐隐怒气。
可是几位大臣心中却是有想法的。
当今皇帝的皇位是前朝大周静帝禅让而来,他们这些人虽是前大周的老臣,但是他们都是世家出身,是有着世家的傲气的。
永平长公主虽是皇帝爱女,自幼便深得圣宠,如今又战功赫赫。
但是她的那些功劳,都已是得了朝廷褒奖的。
两年前,皇帝登基当日,就下旨封自家闺女为长公主,与公主封号相比,长公主地位更要尊崇, 礼仪服饰可与藩王相提并论,又享千户邑,领安国大将军之职。
这等荣耀对女子来说已是前无古人,就算男儿也多有不如啊。
现在皇帝还要逾祖制封长公主为东南兵马大元帅,这等不符礼数传统的国之大事,他们是一定要觐见的。
“陛下,这是臣等的奏本,请陛下明鉴。”
皇帝看着呈上来的奏本,不用打开,他都知道这些所谓世家大臣们会在上面写些什么。
无非就是永平长公主身为女子,掌天下兵权,属牝鸡司晨,不合古法礼数,会招来天灾人祸。
哼,他们也不想想,若没有朕的爱女带兵打仗,舍生忘死,保家卫国,他们这些人上哪里享受如今的荣华富贵。
这一个个的做派就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来骂娘。
“众位爱卿,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皇帝连看都没看奏本一眼。
哟,皇帝到底还是溺爱女儿,看来对他们奏本准备置若罔闻,当厕纸了。
……这怎么成!
说来这位长公主若真是端庄贤良、品德高尚,能为天下女子楷模也勉强可以,但她却堪称百年甚至千年来女子中的大大异数。
皆闻她自幼不喜女儿家的琴棋书画、茶艺女红,只爱舞枪弄棒,斗勇逞狠。
大了,率军征伐,杀戮无数。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她现在十九岁了,非但没成亲,还被退过婚。
据称她的前未婚夫,是她的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堪称良配。
可到她十七岁大婚前,一言不合,竟一箭射瞎了未婚夫的左眼,两人就此反目。
而这一次南诏之战,她又不顾朝堂群臣反对,自作主张,坑埋了一万名俘虏,实在视人命如草芥,血腥残酷,有违天和。
几位大臣又互相看了看,皆一个响头磕下,额头见血:“臣等,还请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