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与家人两年未见,今日回宫是存着彩衣娱亲的念头。
所以说说笑笑间,做出些小女儿的姿态来。
但她是大梁的第一位女将军,已经带兵打仗六年,早就不是承欢父母膝下的天真少女。
季敏惊诧过后,心里就有了些计较。
铲草除根的道理谁都懂,但她明白父皇没有杀唐太妃和安留王,是有各种原因的。
不过,这些原因在她看来,说到底,是因为大梁只建国两年,江山还未稳。
除有“五胡、八王”等军事强敌外,朝堂上世家大族为了继续把持三百年来享有的泼天特权,与皇权在不断角力。
如此局面,父皇做起事情当然来还不能完全放开手脚。
哼,不过这唐太妃也够嚣张。
不杀她,能保住命,就应该不声不响的躲得远远,怎么还敢住在皇宫里。
季皇后看季敏脸上露出不虞之色,心中叹息。
当年女儿出生后便体弱多病,找了高人来看,说龙凤胎金贵不易养活,两个孩子最好不要同姓。
于是,女儿就没有跟丈夫姓韩,而随了她的季姓。
女儿三岁之前,在她身边,养得是聪明可爱,懂礼识规。
但后来因种种原因,她不得不带两个儿子回京,与丈夫女儿分开了五年。
等五年后,她再回到幽州的家中。
一进院子,就看见八岁的季敏骑在一头猪身上,满院疯跑,美其名曰是在“驯猪”。
她气得差点仰倒,是狠狠的打了丈夫两巴掌。
怎能把她好好一个乖巧、文静的女儿弄成这般模样。
可是季敏已经被丈夫溺爱的无法无天,成了幽州地界有名的小混世魔王。
她虽然想好好管教,让季敏学些女孩家的规矩。
但用力过猛,季敏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总是溜得飞快。
后来,季敏从了军,母女更是很少见面,所以女儿从来都是和丈夫更亲昵些,与她这个做母后的相处起来反而显得拘束。
就像唐太妃留在宫中之事,若是皇帝的决定,以季敏的性格必会大声说出自己的反对意见。
但这个决定是她做的,季敏猜出来,虽不高兴,却也不肯说出来。
只是季敏领兵作战,虽也要统领全局,运用兵法计谋,但都属阳谋,讲得是热血奋战,一往无前。
但朝堂之上更多的平衡之术,于无声处合纵连横,沟壑博弈,与行军打仗是根本不同的。
皇帝和皇太子当然也明白,季敏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喜欢快刀斩乱麻,这政事上的云谲波诡,权谋手段,她必是不耐与不屑的。
皇太子不想母后为难,温言对季敏道:“唐太妃这两年身体不好,太医说不宜移动,母后便留她在宫中调养,等过段时间,她身体好了,自然就出宫去安留王王府了。”
皇帝挑眉示意女儿,不许惹母后不开心。
季敏听话,对季皇后笑道:“那就让唐太妃继续住闻水殿吧,等用完膳,我再到宫里四处转转,找一个喜欢的地。”
皇帝知道妻子的心思:“也不用太着急,你这两天就先住在你母后这里,陪陪你母后。”
为人子女当然是要尽忠尽孝的,季敏忙点头应了。
皇帝高兴:“明天,父皇在御花园摆庆功宴,为你接风洗尘。”
季敏可不耐烦与一帮满嘴之乎者也的老头子们喝酒,遂八字个眉头:“父皇,不用了吧。”
庄王挑事:“你真的不去啊,明天可是除了文武大臣,命妇女眷,还有~”
说着故意拉长声音,掉季敏胃口。
皇太子拆台,笑着接口:“还有你在幽州的那些兄弟们,他们可是都急着见你呢。另外明日也是新科宴,今科的进士都会到场。”
……哦!
父兄从建国伊始,就推行的选拔清流的科举考试,如今花开蒂落了。
她季敏自然得去看看大梁朝的首位状元郎,更何况还有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们。
………………
出席宴会,需得盛装打扮一番。
不过季敏看着宫女捧来的粉嫩的低胸宫装,华丽的头饰环珮,不禁以手扶额,向季皇后讨饶道:“母后,女儿已经几年没有穿过女装了,今日我穿这个,恐怕连路都不会走了,想来我那些兄弟看到我这样子,非得以为我病了不可。”
季皇后被女儿的话逗笑了,不过她也早有其它准备。
一挥手,宫女用玉盘又捧来一套红色窄袖四幅的胡式骑马裙、金步摇冠和红色缎面小靴。
……嘿,母后也是颇有计谋啊。
知道拿出任何第一套女装,她都会否定,但这第二套,她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不过这骑马裙样式简洁,季敏也就勉为其难了。
等季敏换好衣妆,就见伺候她的那些宫女,一个个低着头,却都眨着眼睛,拿眼角余光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