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到横滨来?
阿治多次追问我这个问题。
我可以坚持之前的说法,是为了实现奏君的梦想。也可以用雪菜桑模仿我的话,轻飘飘的回答一句,因为阿治你在这里。
但我没有出声。我们都知道他想问的是更深层的东西。
阿治对我来说究竟是什么?
答案尚在浓雾之中。我摸不着头脑,同时迫切的想要明白,所以我来到横滨。
距离阿治最近的地方,一定可以得到答案。
因此我只能和他对视,似乎是一瞬间,也似乎过去了很久,我看着他沉下光的鸢色眼睛默默无言。
阿治像是比我更明了。
“我知道了。”他摇头失笑,“真拿你没办法啊夕月!”
说完他起身去衣橱里拿了一身换洗衣物给我。
“买来没有穿过。”
我从他手里接过衣物,沉默着走进浴室。
流水从高处哗哗落下与皮肤相接激起一片水花,我在袅袅水雾中思考。
其实我很想问阿治,你知道什么呢?
先不论他会不会回答(大概率是左顾言他),这个问题必须是我自己想明白才行,经由他人提醒获得的道理无法认同。
然而我必须承认,我一向不善于思考这类问题,此时找不到答案,只能暂且按下。
我从浴室出来后,阿治接着进去,没等多久他一身水汽的走了出来。
阿治穿着一身灰色的两件套睡衣,棉质看上去柔软又居家,打湿的黑发柔顺的贴在白皙的脸颊旁,显得年幼又乖巧。若是如独步君这般对阿治的爱好了解一二的人士看见他这副模样,想必会生出“原来他也活在人间”这样的感慨。
我则是看着他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衣襟氤氲出一片水痕,忍不住皱起眉头。
“怎么不吹干再出来?”
刚才在浴室使用吹风机时,我就发现上面积了一层薄灰,一看就知道主人鲜少使用。
“因为我会忍不住把吹风机放在水池里试着触电自杀。”他不在意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珠,“可是在夕月面前这么干,总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不好好把头发吹干,将来会头痛。”我把阿治按在唯一的椅子上,快步走进浴室,拿来吹风机和一张干爽的毛巾。
我站在他身后把毛巾盖在他头上,细致的吸干发丝上的水分。
“明天夕月和森先生的会面带上我吧。”
正在擦头发的我闻言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阿治,然而乱发和毛巾遮盖了他的眉眼,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用了,阿治出现在港黑的话,会很麻烦。”感觉到发丝的水分渐渐被毛巾吸收,我换上吹风机轻柔的吹着头皮。
“森先生老奸巨猾,夕月你可不要被他骗了。”他语调上扬,却包含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我的手指在他柔软的发间穿梭,看着湿漉漉的发丝逐渐变回了蓬松卷曲的模样。
“嗯,我知道,我会带上合适的部下。”
“啪嗒”一声,我将吹风机关上。
我和阿治自然而然的走到房间里唯一的床上,一人一边仰身躺好。
多年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那时的我仗着身手不错,会在佣人睡去后造访阿治的房间,然后带着他爬上屋顶看漫天星斗。
一开始阿治无法抵抗生物钟会在我身旁睡着。我没办法,只能背着他回房间,顺便和他在榻榻米上休息一晚。等到破晓之前,我会趁着佣人没有起床悄悄回家。
其实阿治是个很注重距离感的人,一开始我睡在他旁边时他总会突然惊醒。可是阿治的房间没有多余的被褥。年幼的他良心未泯,做不出让我睡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的事,久而久之我们都习惯了。
当然,也不能指望小说中同床而眠的主人公第二天相拥醒来桥段会出现在我们身上。我和阿治中间有着泾渭分明的界线,哪怕现在我们睡同一张单人床,我们也会默契的与彼此保持一线距离。
其实我有点担心长大的阿治会不会不习惯,可没过多久,我就听见了他的呼吸变得悠远绵长,随后我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一夜好梦,梦中有大海与星辰,还有海滩上横行的蟹。
第二天醒来时被子全被阿治裹在一起。
我洗漱后看着床上拱起一团,“阿治记得吃完早餐去上班,我给你定了外卖。”
他毛茸茸的脑袋顶着被子,眼睛都懒得睁开,“不要~还要给国木田君解释,好麻烦。”
“我定的早餐配送在九点,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昨天答应了响君今天给他解决办法。”
“社畜好难!”
阿治一下子半坐在床上,翘起的卷发张牙舞爪。
有点可爱。
我勾起嘴角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打过招呼后直接离开了。
楼下,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车道上。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亚麻色头发的高大男人靠在车旁。
“老板,我刚出差回来就要工作,好歹体谅一下即将步入中年的大叔需要家的温暖。”
来人一开口就是略带关西腔的抱怨,端正的五官神情萎靡,姿态散漫,却奇异的给人可靠之感。
“抱歉啊鸣海桑,今天的事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