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穿着黑外套的芥川君在一间传统茶室见面。
茶室布置的淡雅别致,地面是传统的藤草编制,其它大多数装饰都是泛黑的深蓝色,比如墙面,桌布,坐垫,房帘。只有一副踏雪寻梅图是最浓的艳色。角落的竹更漏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声,给这片寂静中增添了些许生动。
在这样的情境下,芥川君冷淡清秀的面孔与发梢的白色相衬,显得整个人更加冷漠。
事实上芥川君并非一开始就如此温和。我通过森桑传达了想要同芥川君见一面的信息。
结果在碰面的时候,黑色的兽咆哮着朝我的胸口袭来。芥川君用上了十分的力气,只是被我避开了那黑衣化成的利刃而已。
我一直在躲避,最后做无用功的他首先停止了攻击。
“森桑应该吩咐过不让你动手哟。”
芥川君不为所动,“Boss告诉在下您非常厉害,如果是真的在下甘愿受罚,如果是假的......”
“就用我的命来泄愤吗?”我近乎叹息的说,“你这样会让阿治很头疼呀。”
听到我的话他变得很生气,黑兽又蠢蠢欲动。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不再等待他的回复,直接拉着他的衣袖,强硬的把他带进茶室。
我当然不喜欢喝茶,但投其所好很有必要。基于礼仪我小小的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放在一旁,转而吃起桌上的红豆馅茶点。
沉默许久后,芥川君忍不住先开口。
“您为什么非要带在下到这里来?”
我放下吃了一半的茶点,“为了给芥川君道歉。”
青年听完面无表情。
“一开始就是Boss让在下接近您,您不用道歉。”
我否认道:“并非如此,是我知道芥川君与阿治的关系,故意与你相识后森桑才顺水推舟让你和我来往。”
听到阿治的名字芥川君的感情出现明显波动,他看起来很想问我什么,半晌后问出一句:“您和太宰桑是什么关系?”
“我和阿治是幼驯染。”
没有卖关子,我直接说出了答案。芥川君却非常疑惑。
那和在下有什么关系?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这样的问题。
我轻笑一声,“芥川君十六岁时加入黑手党。我听说你是阿治亲自带回去的,那时候的他对你说了什么话呢?”
芥川君垂下眼帘,“太宰桑说会赋予在下生存的意义。”
“真任性啊。”我笑着摇摇头,“阿治他是十四岁加入黑手党。当年他离家出走,很多人都在找他,却不知道他跑到了横滨。听说他是港黑最年轻的干部,芥川君就是那一年认识的阿治,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呢?”
“太宰桑非常优秀。”芥川君给了这样一个回答。
“优秀......他一直非常优秀。”
我注视芥川君,“说来冒昧,我看见芥川君时,常常会看见阿治的影子。”
“您到底想说什么?在下不及太宰桑万分之一。”芥川君很是认真。
“芥川君不必如此自谦。”我摆摆手,“我与阿治虽是幼驯染,算起来却有多年未见。知道他的经历后,我总会忍不住想,他曾经过得好不好,会不会痛,明明是怕痛又怕累的一个人,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道路?”
我顿了一下,“十四岁的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曾经没有弄清楚,如今的他又是怎么想的,我其实也不太明白。”
“我只是,想通过与他熟悉的人,去窥探那个属于过去的幻影。”
芥川君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嘲讽,“您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太宰桑?在下与太宰桑相处不过短短一年时间。”
“大概是因为害怕吧,向本人询问这一段经历,总让我有惺惺作态的羞耻感。”
芥川君像是思考了一会儿,“身份、经历、能力......在下与太宰桑天差地别,您所追求的答案并不存在。”
“啊,是这样吗?”我怔住了,“我也许是想知道,同样小小年纪就身处黑暗的芥川君是什么样的感受吧。”
“那毫无意义。”芥川君语气平淡,“在遇见太宰桑之前,在下的人生简单到只剩下暴力*。遇见太宰桑之后,尽管依旧使用暴力,归根结底还是有所不同。其中最大的区别,在下为了太宰桑的认同而努力,这就是在下生存的意义。”
“真是简单粗暴啊。”我低声喃喃。
“太宰桑比在下聪明得多,选择这条道路的代价,他肯定完全明白。”芥川君神色平静,甚至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您十四岁的时候没能找到太宰桑,如今再探究这种东西毫无意义。”
“真是一针见血。”我苦笑着摇头。
“您自己也知道吧?”他话锋一转,“但是人往往为了一个不知道是否能达成的愿望而付出毕生的经历*,这并非可笑之事。”
“被小几岁的芥川君安慰了呀。”我心中怅然,不知是因为被点破了想法,还是被芥川君的用词所触动。
芥川君眉眼间充满执着,“在下也不过是这样一个愚蠢之人。”
“有所坚持并不等于愚蠢,芥川君也在闪闪发光啊。”我认真的反驳他的话。
被夸奖的芥川君有些不自在,“您在胡说什么?在下不过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