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程曦那日从慈安宫回来,瑞德宫后院的管事嬷嬷,也不在对她呼来喝去,能不让她做活,就不让她做活,连那最是难熬的守夜,也给免了,程曦连睡觉都能给乐醒了。 然而没乐两日,便有宫人通传,燕贵妃在百花园候着她。程曦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半年来第一次得到瑞德宫主子通传…… 程曦一路朝百花园小跑不敢耽搁,园子中只有两个身影,正中之人背对程曦,一身紫棠色牡丹暗纹拖地长袍,金线勾绣的牡丹,尽显雍容华贵,又不失庄重,穿得此袍,必是燕贵妃,身旁面对自己的刘嬷嬷则昂着头,目光如炬。 程曦顿感惴惴,低下头俯身行礼,燕贵妃并未唤其起身,指尖继续拨弄着大红石蒜的花瓣,语气中听不到半分情绪:“半年来,本宫待你如何?” 程曦惶恐:“瑞德宫上下待奴婢极好。” “你应清楚,在尚宫局你冲撞了玉妃,玉妃几次三番要惩处你,都被本宫回了去,管事嬷嬷那儿,本宫也是提前做了交待,不然你在瑞德宫的日子恐也不能如此轻松。” 说罢,燕贵妃长袖一拂,回过身来,长袍忽起而慢慢落地,程曦只觉面前一股强大的气场,压得她不敢出气。 程曦依然俯着身子,不敢抬眼,目光垂在地面,略微定了定神,道:“娘娘说的事,奴婢心中对娘娘感恩万分,谢娘娘数月以来的庇护。” 燕贵妃细细打量着眼前看着恭顺的丫头,果然有一张巧嘴,是个可用之人,她上前两步,朱红色薄唇微张:“本宫瞧着,你是个聪颖的丫头,只是不知道,是否懂得何为本分?何为主仆?” 面对燕贵妃这一问,程曦将自己身子俯得更低,眉头紧锁,但语气肯定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进了瑞德宫,主子便是燕贵妃娘娘,奴婢定会谨遵教诲,恪守本分,尽职尽责服侍娘娘。” “要知道宫中不缺会伺候的,缺的是对主子的一个忠心。”燕贵妃刻意将忠心二字加重了语气。 程曦语气依然坚定:“奴婢自是对娘娘忠心不二。” 程曦此时脑中思路渐明了,燕贵妃拼命让自己表忠心,这是要给自己下达任务啊!程曦倒吸一口冷气。 燕贵妃却忽然笑道:“索吟真是好福气,太后前几日点名要你去慈安宫服侍,本宫可忘记叮咛你,一定要好生伺候,不要给他人落了瑞德宫口舌……” 程曦回道:“奴婢定谨记娘娘教诲。” 燕贵妃说罢,向主殿走去,刘嬷嬷没有跟上,而是到程曦跟前,压着嗓道:“明个儿起,你从慈安宫回来,需寻我转述你在慈安宫所见一俱事宜!” 原还以为是让她刺杀太后或者暗害某个娘娘,敢情就是去慈安宫当个小摄像头呗,程曦撇了撇嘴,听那主仆二人已走远,这才敢直起身子,刚刚抬了一下,却险些一脑袋栽下去,与大地爷爷亲密相拥。 她用手缓缓撑住腿,这才慢慢能将腰抬起,又听肩上“咯噔”两声,顿觉舒坦。长出一口气,扭了扭颈,抬眼望着老天爷,再一次怨天泪目……凭什么人家书中都穿成个大家闺秀,公主娘娘的,到自己这儿,是个苦逼的粗使宫人!!! 如今程曦每日等太后老人家午睡醒来,便会去慈安宫说上一个来时辰的书,时不时讲些笑话给那老人家,老人家经常逗得欢喜之余,还打赏些东西给她。从慈安宫回来,便又要去寻刘嬷嬷,再转言自己慈安宫所见所闻,大多都是,今日太后穿什么衣服啦,吃了什么点心,哪个主子娘娘没眼色跑去了,连太后打赏给自己什么东西,程曦也丝毫不藏着掖着,但凡有好货,还鬼机灵的塞给刘嬷嬷,刘嬷嬷也到不客气,抿着嘴,点着头,便将货收了去。 这日,程曦刚进慈安宫,还未进屋,便闻殿内传来一男子的笑声。程曦还心里琢磨,听着声音挺稚嫩,不像皇上。 待进了屋,便瞧紫檀罗汉椅一边儿是太后老人家,另一边儿坐着的便是二皇子林枫益。 想着林枫益当会顾忌太后,应不会刁难与自己,程曦暗自定下心来,便上前行礼。 林枫益浓眉一挑,饶有兴趣的问:“你就是皇祖母口中,极会说书的宫女?” “回二皇子,奴婢只是略会,博主子们一乐罢了。”程曦面色无样。 “方才皇祖母同我说了你昨日讲的笑话,本殿下头次听得如此好笑的笑话,不如……”林枫益一转身,趴在罗汉椅中的小木几上,大眼睛一转,便对着太后撒娇道:“不如皇祖母将这宫女,赐给孙儿可好?孙儿整日在宫里无聊至极……” 太后方才还眉眼带着笑意,听了林枫益这番话,脸色瞬时一变,这舞勺之年,正值讨学问之际,堂堂一皇子,竟言自己终日无聊,以后安能成大器啊,太后不满地白了一眼林枫益,冷哼一声道:“这宫女是燕贵妃宫中的,你若要人,便自个儿去瑞德宫讨。” 程曦这下放心了,恨不能扑上去,给太后一个大大的拥抱,记得半年前选妃大典时,扮成小太监的林枫益,在隔间里对燕贵妃一顿吐槽,想也知道他定不会去瑞德宫讨人,只是没想二皇子果真如传闻中那样,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今竟跑慈安宫讨要宫女,也难怪太后这会儿阴沉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