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绪是被蒋轻棠“赶”走的。
蒋轻棠怯懦了十几年,第一次强硬起来,是对着她最心爱的人,也是这世上仅存的一个对她好的人。
蒋轻棠哭着挣开了关绪的怀抱,一边擦眼泪一边对关绪说你走,以后别再来了,她上气不接下气,这样的话说出来比平时更难百倍,心如刀割。
“小棠……”关绪只当蒋轻棠是讨厌自己,想跟她解释,说自己并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想通过结婚来救她而已,等过两年自己会送她去留学,到时候她就彻底自由了,摆脱了蒋家,也摆脱了关绪。
可是蒋轻棠根本不给关绪说话的机会,只要关绪一开口,蒋轻棠就用全身激烈的反应来反抗,分明在哭,却不让关绪靠近,只一味地歇斯底里,让关绪走。
到最后,蒋轻棠甚至说,你走,我才不要和你结婚,我要嫁给罗秒,当罗太太。
蒋轻棠话都说到这一步,关绪还有什么好说?再多劝,反而是关绪恬不知耻,想强娶人家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似的。
“我知道了。”关绪点头,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礼貌疏离地对蒋轻棠颔首道歉,“之前是我打扰,以后再来怕坏了蒋小姐的名声,蒋小姐放心,今天是最后一次。”
此时夜幕降临,房间里没有开灯,蒋轻棠背对着关绪,捂着脸流眼泪,关绪趁着夜色悄然离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蒋轻棠一直哭到了脑袋发晕,渐渐止了泪水,身体哭得直哆嗦,扶着墙回头,只有晚风吹着窗帘动,房里空荡荡的,哪还有关绪的影子。
蒋轻棠哭得太久,出现了耳鸣反应,只觉得脑子里被人用电钻在凿,嗡嗡作响,她懵了半晌,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再回荡。
没有了。
关姐姐被她气跑了。
再也不会来了。
再也……再也见不到关姐姐了。
蒋轻棠攥着自己胸前挂的心形坠子,绝望地靠着墙,缓缓地滑落在地。
她抱着膝盖,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拼命地缩紧,可是肩膀还是开始打颤。
蒋轻棠又病了。
比上次更重,是急性肺炎。
这次蒋轻棠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恰好遇到蒋若彬来探望,这次蒋轻棠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咳嗽发烧了一整夜,还是第二天早上陈姨去给她送吃的的时候才发现,通知了蒋若彬。
蒋轻棠目前是蒋家的摇钱树,蒋若彬一听,着急忙慌地带着家庭医生赶来,结果蒋轻棠的病情拖了一夜,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有生命危险,只能赶紧送往医院抢救。
人是救回来了,这一场大病去了半条命,加上蒋轻棠身体本来就弱,病来如山倒,估计没那么容易好,预计好的下个月蒋轻棠与罗秒的订婚仪式也只能往后拖延。
蒋若彬甚至害怕罗家知道了蒋轻棠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两次病倒的消息,会上门来退婚,于是严防死守,决不允许任何人走漏半点风声。
这一病让蒋若彬对蒋轻棠的饮食起居提高了重视,他大怒之下把照顾了蒋轻棠十几年的陈姨赶出了蒋家,重新找了几个可靠的人,特意交代,这是蒋家的大小姐,必须好好伺候,有敢偷懒的、懈怠的,让大小姐受委屈的,下半辈子也休想在津岭混了。
几个护工和保姆身子一抖,连连称是。
可蒋轻棠经此一病之后,不用别人偷懒虐待,自己就慢慢吃不下饭了,从前还能喝一碗粥,吃半碗饭,有关绪哄着骗着的时候,还能多吃两块点心,气色也红润,现在每顿喝一碗稀粥都勉强,人比从前愈发清瘦,手背上的静脉血管都清晰可见,手腕细得吓人,眼里也时时藏着忧愁。
连护工给她擦手时都担心地说:“大小姐,从我照顾您以来,就没见您的眉头松开过。哎……您说您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小姐,衣食无忧,又这么年轻漂亮,有什么事能让您这么发愁?一点笑模样都没有了。”
蒋轻棠靠在病床上,眼睛木讷地看着窗外,听到护工这一句,转过头来,对着她勉强扯开苍白的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护工没说什么,长叹一口气,端着盆出去了。
好在蒋若彬新找来的这群人已经被好生提点了一番,不敢疏忽大意,比从前的陈姨不知道用心多少倍,因为蒋轻棠每顿吃的不多,所以她们就采取少食多餐的策略,除了正餐之外,隔一两个小时给蒋轻棠切个水果、热杯牛奶,或者准备一两块小点心,劝着求着蒋轻棠吃下去。
蒋轻棠不会拒绝别人,只好吃了,所以虽然消瘦了不少,病是慢慢好了。
等她出院,已经又过了半个多月,时间进入四月份,天气开始热起来。
这半个月的时间,蒋轻棠再没见到过关绪。
她夜里常常做梦,梦到关绪来见她的最后一晚,关绪的眼神总是冰冷的,嘴角噙着冷笑,说:“蒋小姐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一个蒋小姐,让蒋轻棠的心里疼一次,一个以后不会再来了,紧接着又让她疼一次。
每次梦到关绪,蒋轻棠总要疼上两遭,从梦魇中蓦然睁大双眼,醒来时冷汗涔涔。
也难怪照顾她的那些人再怎么变着法给她进补,都毫无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