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才明白,原来他自始至终从未爱过自己,他一直没有忘记过那位王妃。
阮禄出门之后并未打伞,任由着冰冷的雨水往自己的身上浇着,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脸上,却擦洗不去他眉宇间的冷凝。
他去了傅云凰的屋子里的时候,却见丫鬟们已经都去睡了,只有一截摇摇晃晃的蜡烛在那里。
傅云凰早已听闻那侍女挨打的事情,自然明白那真儿受不住刑会将是所有的一切都交代了出去,而连枝儿只怕早就对自己恨之入骨了,又岂能轻易的放过这样的机会?
她就不该让惜惜去做这样的事情,那女人心慈手软,没想到竟坏了自己的大计。留着那真儿在府邸,但更让她失望的,却是父亲的信,只说阮禄在朝堂之上为了保住连枝儿,不惜得罪了众位大臣,她这才知道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
她见到阮禄的时候,并没有意外。
阮禄见她衣衫整齐,连乌黑的发鬓也梳的整整齐齐的,她永远都是那样的一个人,即便沦落至此,还是维持着自己的高傲。
“王爷这时过来,自然不会是来跟妾身同床共枕的。”她极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的讥讽,“是白绫还是毒酒?”
阮禄慢慢的道,“你就这么的想死吗?”
“妾身了解您,只要谁碰了您那个心上人,您便跟疯了似得。”她笑着,眼底却是冰冷的一片,“在您交代我除去惜惜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我便知道,您对那个女人的情深简直令人发指,便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那时候我便明白我的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倒是想的明白。”
“是我看的透彻,如今还不是慢慢的来了,只怕您那个侧妃也活不长久了罢。”傅云凰叹了口气,“其实我亦是要帮惜惜,她是我见过的最是心善之人,她不该这般的下场。”
阮禄看着她。然后走到书桌子前,将一截蜡烛点燃,然后借着那微弱的光,慢慢的写下了一封休书。
傅云凰接过来的时候,还在发愣,几乎不可置信的问,“王爷竟然会放过我?”
“本王最恨的便是旁人算计本王。”书桌上那一截蜡烛很快便烧尽了,她再也看不见他的脸了,“可没有你。便没有本王今日的地位,咱们从此一别两宽,好生的保重。”
傅云凰终于流下泪珠来,美人这一哭,几乎连天地都失去可颜色。
“王爷,别自寻死路了。”傅云凰的声音哭带着激动,“她真的会害死你的。”
阮禄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此时耳房里的丫鬟们已经听得了动静,只赶紧跑过来看。见是阮禄,忙火急火燎的进来奉茶。
而阮禄却交代道,“去将你们主子的东西全部收拾好,送她回景岁侯府去。”
阮禄去连枝儿屋子里的时候,外面的雨水却下的更大了,只沙沙的落在房顶上,府邸内却是一片的寂静,如同荒坟野冢一般。
云豆儿正在守夜,只站在廊下逗着避雨的猫儿,一抬眼见阮禄来了,顿时下了一跳,没想到因为雨声太大,她竟没有听到半点的声音。
她刚想要跪下请安,却见阮禄冲着她摆了摆手。
“她可睡下了?”他的声音暗哑,大片的暗影落在他的脸上,遮挡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王妃吃完饭之后便睡下了。”云豆儿却笑着道,“今儿王妃逛了一会子花园,还亲自摘了些牡丹花,心情倒是极好的。”
阮禄皱了皱眉,只觉得有些反常,旋即放轻了脚步,轻轻推门进了屋内。
果然才进去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借着屋内的火光,却见桌子上果然置一个白玉的瓶子,里面稀稀拉拉的插着几支牡丹花。
想必是她亲自弄的,但凡找出来一个宫女来,也不会将花弄成这样。
他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却旋即往床榻处走去,却见连枝儿已经翻身睡着了,他看见的却是她孤零零的背影,紧紧的蜷缩着,连睡觉也紧紧的环着自己的肩膀,一副极不安稳的样子。
他见那锦被已经落地了,便知道她定然是睡觉不老实了,便亲自捡起来,替她小心翼翼的盖上。
而即便他的动静再小。而她却还是被吵醒了,却见她紧张的翻过身,满脸惶恐的看着她,额头上还满是细白的汗珠。
“是我,别怕。”他赶忙安慰着他。
见到是他,连枝儿好似才重重的松了口气,“王爷怎么会来这里?”
他听闻这话,心中一阵的酸涩,只是淡淡的开口,没有一丝的恼怒,“傻子,我是你的夫君,来这里有什么错吗?”
连枝儿拿着袖子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细汗,亦是用淡淡的声音说道,“还以为王爷一辈子也不见我了呢?!”
阮禄坐在床榻旁,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去抚摸着她细嫩的脸颊,然后慢慢的说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我竟这般的怀疑你,你该恨我的。”
连枝儿的眼中多了一抹的嘲讽,但旋即消失了,“王爷知道了就好。”
见她的声音没有气恼,他竟比得了天下的奇珍还欢喜,只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然后慢慢的道,“以后你说的话我都信,否则便叫我不得好死。”
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连枝儿不由得一怔,她知道那刘公公在算计着什么,只怕连她的性命也要害了去,但她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而阮禄也会死的,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无论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心甘情愿。
连枝儿推着他的肩膀,慢慢的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听闻过几日皇上要去狩猎,王爷也要去是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的期盼,如同一个像兄长索要玩物的孩子。
他一愣,“是,你如何知道的?”
连枝儿笑着,漆黑的眼睛里却是澄澈的一片,“听说是极好玩的东西,带着我一起去好不好。”
阮禄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他是个精明的人,亦是知道刘公公借着这次狩猎在背后不知搞着什么事情,那里原本便是个是非之地,他自然不愿意让连枝儿去。
而他却不得不怀疑,连枝儿与刘公公是不是有所勾结。
但看着连枝儿那满是期盼的眼睛,如同闪烁的星辰一般,这让他如何能说出半句拒绝的话语来。
他终究还是慢慢的点了点头,“好。”
连枝儿顿时满脸的欢喜,声音清脆的如同春日的黄鹂鸟儿,“我射箭的工夫极好,我定然能拔得头筹,看他们如何的羡慕我。”
阮禄这是从北凉将她带回来之后,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见这般娇媚的笑容来,只觉得眼眶微微的湿润,哪怕此时要了他的性命,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外面簌簌的雨声越来越多,但在那黑暗里却不知藏了多少见不到光的东西。
第二日连枝儿是被云豆叫醒的,却见她脸色带着几分的犹豫,几乎是鼓足勇气才说的,“王妃,那傅夫人已经来了。”
如今傅云凰已经被赶出府去了,众人也不知怎么称呼她。
连枝儿满脸皆是睡意,而云豆儿身上还有湿漉漉的气息,这让她很快便睡意散尽了,然后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来做什么?”
“王爷已经给她了休书,一会子便要离开府邸了。”云豆儿赶忙解释着,然后偷偷的打量着连枝儿的脸色,“可她非要见您一面,奴婢已经见过她了,她却不肯走。”
连枝儿只随手拿了一件披风盖在自己的肩上,“那便让她进来就是了,我倒是要瞧瞧她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