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月,不论是对我、对阿庚、还是对整个朝野来说,都是分外漫长的半月。
卓妃“溺死”的翌日早朝上,赵宰相举报威远侯通敌叛国,先皇震怒,下令让禁军搜查威远侯府,这一搜,竟然真在书房搜到了威远侯和敌国官员的往来书信。
这也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那日在寝殿内,先皇看完书信,对晏贵妃态度大变,半点儿不念旧情。
昔日声名远赫、风光无限的威远侯府,一朝之间,满门被抄,离奇的是,禁军抓人时,唯独少了幼子晏适。
与此同时,刚刚出生的五皇子敖安也消失不见了。
我听父亲说,是晏贵妃提前得到消息,为了保住幼儿性命,派身边值得信任的嬷嬷悄悄把五皇子抱出宫,而两个孩子,又被交到了卢家人手里,卢家人分成几拨,连夜带人逃出京城,禁军捉人时已晚,人已然消失无踪了。
彼时我尚不明白,为何晏贵妃提前得到消息,为何不和晏家人一起逃,后来才懂了,他们若是逃,便等同于认了这天塌一样重的罪,列祖列宗都要蒙羞。
那段时间,我终日缠着父亲,让他想法子带我混进宫,让我见一见阿庚。
父亲是个软心肠,可怜阿庚丧母,又耐不住磨,在阿庚被关禁闭的第二日,终于设法把我带进宫,又打点了看管他的宫人,允许我探望阿庚一时半刻。
那一日入宫,是我生平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做人走茶凉、人心冷漠。
以前有卓妃在、有晏贵妃时不时照应着,阿庚虽不受宠,但在宫里的人过得尚算可以,至少宫人们待他毕恭毕敬,表面上当他是主子。
可卓妃一去、晏贵妃一死,这些一向捧高踩低的下人便逐渐露出最真实的嘴脸,待阿庚可谓是极尽敷衍。
皇后嫌他晦气,把他软禁在卓妃昔日寝宫中,偌大个宫殿,冷清的竟然只有两个太监照料。
与其说是照料,倒不如说是每日只送个三餐,保证他不会咽气。
其他宫里炭火早早地就烧起来了,可阿庚这儿连油灯都没有多一盏,便是炉子都没有架一个。
我见到他时,他穿的仍是被软禁那一日的衣裳,兔毛滚边不再洁白,脸上的淤青已退,可眼睛却仍像是鱼泡一样肿着,憔悴无神得很。
他见到我,又惊又喜,一瞬间的愣神后,嘴巴蠕了蠕,忽然又掉下泪来,一边掉泪一边埋怨道:
“你怎么才来看我,这些天我一个人在这儿,我好害怕,他们不给我热饭吃、不给我热水喝,我又冷又饿,你怎地才来看我?”
“是我母妃死了,所以你们全部把我忘了吗?”
他抹着泪,一股脑诉心里的委屈:“父皇不信我的话,母妃她为了晏贵妃死了,可这么多天了,就连晏贵妃身边的小宫女都没有来看过我一次,他们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晏贵妃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可怜了我母妃!”
他怨着、骂着,我可怜又心疼地走到他身边,从怀里取出暖了一路的,从宫外带来的烧鸭来递给他,悲痛道:
“晏贵妃她不是没良心,晏贵妃已经死了……”紫琅文学zilang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