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观察过丁许家每晚关灯的时间。六点四十左右,灯会打开,那是丁许的妈妈回家吃饭、做杂务、准备宵夜、洗澡、休息的时间。八点半左右,灯会熄掉。丁许的妈妈离开家,约十几二十分钟,丁许回家打开门廊的小灯,然后进自己的房间,基本上十一点半左右,客厅的光彻底熄掉,那是门廊的灯关了。丁许的妈妈收完水果摊回家了。丁许房间的灯一直到十一点四十五左右才会熄掉。每天早上,六点整,程海会看到丁许的房间灯亮起,有时候会看到丁许靠着窗子读书的影子,那么单薄,那么脆弱。差不多六点四十,看到丁许的房间灯熄掉了,程海就赶紧踩上单车出门,装作不经意的,路过云门三街,就为了同丁许一起上学。虽然只有十几分钟的路,但对于程海来说,却是最开心的时光。 不是没有使过坏,比如不经意的乱拐一下,快速的蹬两下,试图让身后的丁许扶他一下,可是,他却从来也不敢对她表示出一点点的特别的感情。有时候程海憋闷的冲上顶楼大喊,可看到丁许,他又变回了那个稳重的、沉着的程海。 他害怕啊。就像今晚,他呆坐在亭子下望着那扇窗,那扇迟迟也不有熄灯的窗,程海把拳头狠狠地砸到柱子上。他不知道姜穆之会和丁许聊些什么。已经快十二点了,程海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欣喜地拿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妈妈”,手立刻颓败地掉了下去…… “睡了吗?数学练习册第21题好难啊。我解不出来。” “准备睡了,刚跟姜穆之聊了几句,我解出来了,明天早上街口等你拿给你。” 短信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回复过来的,程海的心一下子就熨帖了,“嗯。快睡吧,明天不要晚啊。我六点半就等你,我妈妈做了蟹黄包。你准备温水啊。晚安晚安。”按了一个“心”的表情,想了想,又删掉了。 “嗯。晚安啦。最爱蟹黄包了,可是你不要嫌弃我的旧杯子。笑脸” 这一夜,程海睡的格外安稳。他不知道接下来姜穆之将要像第三者一样,插足在他和丁许之间近一个月之久。 “昨晚你跟姜穆之聊的什么啊……”程海试探着边问边把蟹黄包分给丁许。 “没什么,就是问他他妈妈有没有狠批他,也跟他说了对不起,是我上课的时候不搭理他,才惹到他的。” 不搭理他,听到这几个字程海的心都跳漏了两拍。“那他怎么说?” “他说没事,就是自己当时不高兴。不过,他说他妈妈没收了他下个月的零用钱,只给他的饭卡和公交车卡充了钱,他问我可以不可以在周四打篮球的时候,借两块钱给他买瓶水。还有能不能咱们一起去吃雪糕或者吃零食的时候给他吃一口。我就答应了。” 听了这番话,程海再也乐不起来了,不光乐不起来,他简直掐死姜穆之的心都有了,这他妈的不是利用丁许的内疚和善良又是什么。还可怜巴巴的表示只吃一口,妈的,兔崽子,你想吃一口我就给你吃一口,不信恶心不死你。 但是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了。程海决定只能见招拆招,毕竟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在学校里,他都能看到她,包括她和姜穆之发生的一切。而且,他们俩成绩较好,将来读大学可以报一间学校,甩掉姜穆之。来日方长,姜穆之,走着瞧。 程海永远不会知道,再见丁许时,他已经26岁、研究生都毕业了。 而昨晚,姜穆之发给丁许的最后一条短信“你慢慢想,不用急,我等你”其实,也食言了。 人生就是这样,不知道下一个拐点会在哪里,也不知道谁会陪伴谁走过多远。总之,对于程海来说,没有姜穆之的一周是过的最轻松、最快的一周了。 姜穆之老老实实的在妈妈的监控下窝在家里,由家教老师陪着努力的学习。只是形成了每天晚上都给丁许发个短信问作业的程序。这恐怕是停课一周唯一收获吧,他想。 姜穆之孙子一样的跟班主任道了歉,班主任宽宏大量的原谅了他,让他回家仍然坚持学习,变惩罚为动力,知耻而后勇。出来办公室门,姜穆之连连骂着你大爷的走向了教室。 他站在窗外等下课,看着窗边的丁许,那一颤一颤的睫毛眨得人心都要融化了。下课铃一响,他立刻冲进教室,装作去抽屉里取书往书包里放的样子又顺手拿出一盒巧克力散给大家。 “哇,谢谢啦,是godiva啊。” “快给我尝一半你的那个味道的……” “好幸福啊……手指头也要舔干净。” …… 在闹哄哄的声音里,姜穆之敲了敲丁许的桌子,“还有个,给你了。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特地跑到我家来。” 丁许看看眼前的两只包装精美的糖果,说“给我的,我可以随意赠送吗?” “不行。你要给别人我就收回来了。”姜穆之看看正在讲台上问老师问题的程海,斩钉截铁的说。 “那好吧,我本来是想送一只给你,一起吃的。”丁许慢悠悠的说。 姜穆之的脸上一脸便秘的表情,“啊?是要给我呀。我……”我真是蠢货一枚,他暗暗的想。 丁许笑吟吟的把两个巧克力拿在手里,“什么味道的会更好吃呢?我先挑,剩的是你的……” “别说剩的是我的,就是把糖纸给我,我都会很喜欢。”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丁许,丁许的心跳突然不规律起来。 “嗯…”,姜穆之示意丁许拆开尝尝吧。丁许慢慢的把巧克力打开,咬了一半,入口即化的丝滑柔顺的感觉立刻将整个口腔包围起来,巧克力的浓郁爆炸在身体里,简直太棒了。 “吃什么啊?怎么样味道?”姜穆之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幻想自己和丁许坐在草地上,漫天星光,共享甜蜜的巧克力的时候,程海突然拿着作业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巧克力,他给的,很赞的感觉。”丁许拿着半只巧克力说。 “不好意思,分完了,就只有一个了,是我的。”姜穆之毫不客气。 “丁许,那个给我尝尝呗。”姜穆之话都没来的及说出口,程海就直接从丁许手上拿走了半块丁许吃过的巧克力,放进了嘴巴里。“真不错,谢谢啦哥们儿。我还是第一次吃godiva呐。” 丁许无奈的笑笑,“诶,你真是……” 姜穆之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恨恨的看了一眼程海,气冲冲的背着书包离开教室了。正好与进来上课的班主任装了个正着。 “冒冒失失,什么时候能稳重点?”老师气呼呼的冲着他的背影骂。 上课后。班主任说,“我们的同学,今天再统计一次家长电话号码。如果再有像姜穆之这样把家里司机的电话交给我的情况,我一定严加处理,绝不轻饶。” 原来,姜穆之犯错老师告家长的电话都是打给了那个经常来接他的司机,怪不得他一天到晚那么无所畏惧。丁许想,不过这次彻底被他妈妈抓包了,真惨…… 一周以后,姜穆之一回到教室就觉察出一股神秘的气息,这种隐晦和压抑另男生们一个个都变得沉着起来、稳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困惑,又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不知所措。妈妈果然按照约定没有给他多余的零用钱,虽然这也难不住他,但是,他还是每天口袋空空的到学校来了。 周四中午,姜穆之一下课就冲出去把饭盒带回教室,扭过身子在丁许的桌子上铺了一张报纸,开始吃饭。6班的云和走过来站在门口。“嘿,姜穆之,吃的不错啊。你们班体育委员在不?提醒他下午放学组织篮球赛的队员去篮球场啊。” “放心吧,绝对虐哭你们。” “谁哭还不一定呢。不过你不哭就行了。”云和边说边往教室里走,进来毫不客气的坐在姜穆之的对面,坐在丁许的位置上。“这么丰盛,还带了鲜榨的果汁?小气吧啦的,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也不说给我尝尝。” “我警告你啊,你别动啊……我们可没那么近乎。” “切,德行。那我吃了这个苹果可以吧。真的饿了。” 姜穆之没有吭声,云和一手拿起刀子,一手开始削皮,“你们看,这个姜穆之是个危险分子啊,来学校还带一把瑞士军刀。” “神经病。”姜穆之头都没有抬。 “这大中午的,你们班男生都去哪里了?怎么只有几个女同学和你自己?” “我也觉得奇怪……” “他们啊……哈哈哈哈,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估计都躲在操场看台呐。”林景景在后边大声的说,旁边几个女生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云和削完苹果,用刀子切了一片递给姜穆之,他伸出两根手指想要把苹果接下来,“张嘴得了,麻烦。” “别这样,我们班女生都在,你这样喂我,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捏走苹果,抛进了嘴巴里。 “得了,谁稀罕你啊。”云和边向景景那里走边给那几个女生每人削了一块,然后放下刀子在姜穆之桌子上,“再见,我吃饭去了,下午看你打球啊……” 云和是校体育部的副部长,开朗活泼,交友广泛,高高瘦瘦的,马尾辫儿总是扎的高高的,走路的时候一颠一颠、左右摇晃,开朗极了。她打得一手漂亮的羽毛球,曾经在师羽毛球赛上拿过名次。 所以,云和一走出教室,景景立刻八卦的绕到正在收拾桌子的姜穆之那里“怎么着?你俩?” “老实交代。”旁边的女生开始起哄架秧子。 “干嘛呢,我跟她可不熟。” “别装了,不熟她能来给你削苹果?”景景不依不饶,这时,程海和丁许还有林立三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教室。 “诶,林景景,我警告你啊,你别胡说八道啊。”姜穆之急了,瞅了一眼丁许,赶紧辩解。 “怎么了?”程海插嘴问。 “正在审呢不是,刚才云和啦我们班替他削苹果了,他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你再胡扯我真恼了啊。”姜穆之脸都白了。 程海想了想,看着正在掏书包的丁许,悠悠的说了一句,“我刚看见云河拿了两瓶水往餐厅去了,今天下午不是打球吗?” 丁许面无表情,翻出作业开始写。“你们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了。丁许问真的是冤枉的,谁知道李云河抽了什么风?” “关我什么事。按你说的,你要打球,借给你两块钱,记得还我。”丁许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硬币。 “丁许,你……” “要不要,赶紧拿着吧。”程海催促道。但是他的心里却突然沉了一下,刚才他才和丁许一起从小卖部出来,丁许命名买了三支水装在包里。 “你刚才在小卖部买的水不是说带给他的吗?给他钱干嘛!”林立插嘴道。 真是猪队友,“这是我们三个的,程海也打啊。” 姜穆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又不敢多说什么,还是拿住了。“丁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去看篮球来着”。 “我会去看的,女生应该都会去吧。”丁许不冷不热,一整个下午姜穆之都没有能跟丁许说上一句热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