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市区内灯光璀璨,一片繁华。 摩修双手叉袋站在窗边,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他颀长矫健的身影上,映出晦暗不明的光影,波澜不惊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丝涟漪。 八年! 八年前的美好时光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甜蜜的梦,回想起来,总能看见她微笑着,站在绚烂的光晕中,像天使一样的看着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的气息,她走在他前面,轻盈地奔跑着,偶尔回头,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般扬起,光影让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就像面前的一切都是自己虚幻出来的。 但是,心底翻腾的悸动却提醒着他,那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存在,他曾经,有多爱她。 对,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他是这样爱她,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可第一次,生平第一次,他想要得到她,他想要每时每刻都和她在一起。 曾经的他,是多么的骄傲自信,认为自己可以为她安排好一切,为她扫清一切障碍,即便家人再反对,他也要跟她在一起,不顾一切地在一起。 但是, 她还是离开了,悄无声息,无影无踪,就像从人间蒸发,突然间就消失无影。 他不明白,一直都想不明白,明明如此深爱,就连吵架都从来没有过的两个人,为什么她会突然间说走就走,甚至连一封信都没给他留下。 他常常在想,是不是他做得不够好,是不是自己还不够爱她,如果可以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告诉她,他是那样的爱她,不能没有她。 可现实没有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现实是,她离开了,从此,他的心就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半,透入骨髓的疼痛从此长伴着他。 记不清有多少个日夜,每每想起她,那份爱恨交织的情感不断地折磨着他,痛苦得几欲发狂。甚至于每天睁开眼睛,他都会告诉自己,她会回来的,我一定会找到她。 那个卑微的希望支撑着他度日如年般地活着,他四处奔波,疯狂寻找她的踪迹,可残酷的现实又如同一盘盘冷水,瞬间把希望浇灭,在一次一次失望下,希望被渐渐磨灭。 到如今,对她只有恨---深入骨髓的恨。 得罪我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欠我多少,我要她加倍奉还…… 摩修握紧拳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闭上眼睛,那苍白的面孔却毫无征兆地撞入脑海。 依然美丽的脸庞蜕去了青涩,透着一股成熟内敛,明亮如水的双眸里写满了忧郁和悲伤,瘦削的脸庞似乎轻轻一捏就会破碎,整个人瘦弱得如同风中的稻草,可骨子里透出的坚强和自信却让人心痛。 那一瞬,自己的心底似乎软了一下,但仅仅是那么一下,很快就被湮灭在熊熊的怒火中。 她! 我怎会放过她! 程栋进门时,习惯性地在门口停了一下,看着面前如雕塑般立在窗前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几年来,每到夜晚,他总是这样静静地站着,有时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窗外是一如既往的喧闹繁华,而他萧肃的身影似乎永远隔绝在繁华之外,就如一具了无生气的空壳。 可今晚的他却分明有了些不同,平日里空洞冷漠的眼眸中有一种让人看不清的情绪在燃动。 难道是……因为她? “修哥,她们俩我已经安置好了。”程栋轻轻说道,忽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给她们买些吃的了,要不,我现在去.....” “不用了,”摩修打断他,“她们已经吃过了。” 程栋一征,悄悄瞥了眼桌面上闪着亮光的电脑,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小杰是小孩子,饿着他就不好了。” 小杰?… 心随着这个名字轻轻一颤。 感觉一时还无法接受,他竟然是…我的儿子?! 我和她的……儿子? 心底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恼怒、惊讶,甚至…还有一丝欢喜。 摩修眉头紧锁,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静默不语。 “这个,小杰的事......要不要安排做一下亲子鉴定?”程栋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用了。”摩修突兀地打断他,沉厚的声音透着不可置疑。 第一眼看到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样貌,他的一举一动,无不透着自己的影子,那种渗透到骨子里的血浓于水的关联是骗不了他的。 况且,量她也不敢…… “哦,也是。”程栋松了口气,“其实细看的话,他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应该假不了,而且他比一般小孩都要聪明的多。“ 笑了笑,接着说道,“想想今天我们把他抓上车,他不仅不哭不闹,镇静得就像没事一样,叉着手静静地坐着,而且路过肯德基时,还叫我给他买了一份汉堡包,当时我就觉得,这小孩可真是不简单啊,没想到竟是你的孩子,看来性格跟你也是像得很呀。” 孩子?! 摩修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想起他刚刚毫不畏惧,满脸自信地说要跟他打赌的样子,那一瞬间,他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还有……她 …我要挑战你!…… 我总有一天会赢你…… 一模一样的黑亮的眼眸中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和坚定,让他产生了瞬间的怔忪。 “修哥,今晚你是回家,还是在这里呢?”程秘书的话让摩修拉回思绪。 家? 摩修心颤了一下。 那里有我的孩子和……她, 回去?……我该回去吗? 莫名的烦躁如藤蔓魔般疯长,瞬间爬满全身,紧紧地扼住他的喉咙,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蹙下眉头,沉声道:“就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