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睁开朦胧的双眼,尝试着动了一下,身上的酸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喉咙一痒,咳嗽了几声。 “大嫂,你没事吧,大嫂。”听到声音赶紧进来的程栋激动地叫着。 安之又一阵猛咳,程栋赶紧拿了杯水递给她。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再不醒,我就快被表弟逼死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白大褂,剪着齐耳短发,清秀淡雅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只见她嘴角挂着笑,镜片后清亮的眼睛盯着安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半天,最后视线停在了她的胸部,扶了扶眼镜,啧啧叹道:“不错,不错,就是瘦了点,再胖点就更好了,还有你的胸...36d?” 程栋顿时囧得俊脸一红,赶紧走到外面去了。 安之满脸黑线,哪有医生这样的。蹙眉嗔道:医生——” 覃慕清面无羞色,笑道:“我是阿修的表姐,叫覃慕清,你可以随阿修叫我一声表姐的。” “覃医生,我睡了多久了?”安之看看窗外一片艳阳高照,问道。 “哦,准确来说是58个小时。”覃慕清挠挠头。 “啊?两天半?!”安之惊呼,“我…我睡了那么久了,不行,我得走了,小杰会担心的。” “小杰?你的...?”覃慕清扶着镜框,疑惑地问。 “我儿子。”安之拉开被子就要站起。 “等等。”覃慕清万分惊讶,按住安之,“我表弟竟然连抢人老婆的事都做了?” 安之黑线,“我还没结过婚。小杰是你表弟的孩子。” “还有,我衣服呢?”安之看着身上的病号服问。 “你的衣服又湿又破,我早就扔了。”覃慕清犹处在震惊之中,表情呆滞,机械地答道。 唉,不管了。 趁着她惊讶的空隙,安之赶紧穿上鞋子走了。 覃慕清呆愣在原地半天。奇了怪了,这才多久没见,那小子怎么就多出个儿子了。 安之走出门,按下电梯,转眼下到一楼,走到大楼外时却停了下来。 这时正是中午,艳阳高照,走得太急,又饿了两天,刺眼的阳光自头顶直射下来,安之顿觉眼花缭乱,闭上眼睛,捂着头,趔趄着就要倒下之际,却感觉自己被人一拉,身子倒进一个结实温热的怀抱中。 “你怎么下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之打了个寒颤,甩甩头,慢慢的睁开眼睛,抬眸看着他,脸上依旧阴沉得可怕,深邃的眼眸中却夹杂着道道血丝,显得十分的倦怠。 那晚的情景犹在眼前,想起他阴冷狠绝的样子,安之心里又一阵酸涩,眼中迅速氤氲起了一层水雾,讪讪地垂头,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摩修恨得牙痒,打横抱起她就要往大楼内走。 “你...停下!”安之惊呼。 他身上强大的气息,他宽阔火热的怀抱铺天盖地地环绕着她,让她莫名的心安,她贪恋这种感觉,却又不敢放任自流,想挣脱,手却一味的揪紧,这样别扭的情绪让安之十分懊恼, 我这是……怎么了啊? 摩修停下脚步,低头看她,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已红得快要滴血,揪着他的衣服窘迫地缩在他的怀里,就像一只受惊的鸵鸟,身子瘦弱得似乎一掐就断,在他手中简直…一点重量都没有。 太瘦了!摩修皱了皱眉。 “你…快把我放下。”安之小声说道,感觉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都用暧昧的眼光齐刷刷地往他们这边看来,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摩修眯着眼看她,半点把她放下的意思都没有。 “我已经没事了,只是有点饿,才...”安之只好红着脸轻轻解释,声音细小得像蚊子。 “上面不是有东西吃吗?程栋没拿给你?”摩修不悦地问。 “我赶着回去看小杰,没注意看。” “我已经告诉小杰你有工作要做。”摩修抱着她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走去。 “你去哪里?”安之惊呼。 “不是说饿了吗?当然是去吃东西了。”摩修淡淡地应道。 安之沉默。 明明知道,在强势的他面前,反抗是没有什么用的,他要做的事,别人就只有接受的份。 摩修抱着她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黑色的兰博基尼“嗖”的一下往外驶去。 一路上,看着大大小小的饭店菜馆从眼前飞快地掠过,安之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吞吞口水,忍不住说道:“其实...你可以让我下车,我自己去随便吃点就行。” 摩修微微挑眉,语带讥讽,“你有钱?” 安之噎住,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确实是一分钱也没有,讪讪地,“或者...你可以借我点,回去再还你。” 摩修沉默着不应声,她刻意的疏远让他极不是滋味,抿抿嘴,用力踩下油门,黑色的车子如闪电般穿梭在车流中,不一会儿就停在一间餐厅前。 摩修打开车门倏地下了车,安之跟在他身后也下了车。 看着面前格调高雅,装修精致的西餐馆,再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条纹病号服,安之汗颜,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转头看着摩修,“我穿成这样进去,是不是有点....那个。” 摩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只管吃你的,没人会注意到你的。”径自走了进去。 安之无语,想着豁出去了,有吃的就行,硬着头皮也跟了进去。 “顾先生。”一个经理模样的看见摩修,彬彬有礼地快步走了过来。 “通知他们暂停营业,不要放如何人进来。”摩修简略地布置道。 经理惊诧了一下,但毕竟经验丰富,很快又恢复平静:“好,我这就去吩咐,可是,里面还有几桌客人...” “不用了,这样就行。”不等摩修开口,安之抢着说道。 摩修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到中间的位置坐下,拿着菜单点了几样,就随手递给经理。 安之左右打量着餐厅。 奢华的水晶吊灯,随处可见的鲜花,精致的装饰,舒缓的音乐,处处透着一股高雅的气氛。 此时餐厅内仅有两三桌人,看见一身奇怪打扮跟餐厅格调很不相衬的安之,就像看到一个稀有物种一般,悉悉索索地掩嘴偷笑,安之尴尬地低头扯了扯衣服,快步走到椅子上坐好。 及至坐下,却猛然发现这里似乎有些眼熟,转眼看到旁边的落地窗时却呆住了。 刚刚进来时没注意看,细看之下才发现,这里竟是那天晚上,无意中撞见摩修跟依依一起吃饭的餐厅,此时她坐的地方,正是那晚依依坐的位置。 安之怔怔地望着窗外,想起那晚,心底的酸涩如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原来, 坐在这里,跟站在外面,还真是…不一样啊…… 眼眶一红,赶紧撇过头。 摩修顺着她的目光斜睨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拿起刀叉,慢慢地切着盘里的牛排,心底的烦闷却悄无声息地涌上心头。 安之把快要溢出的泪水拼命地压下去,不顾形象大口大口地吃着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里的苦楚暂时忘记。 摩修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把第二盘面干掉,又开始拿起刀叉,用力吱吱吱地切着牛排,开口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安之停下动作,抬头,不解地问:“伤?什么伤?” 摩修蹙眉,提醒道:“肚子、手腕、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骨折,枪伤的痕迹。” “哦,那个啊。”安之沉吟片刻,暗暗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短暂的沉默让摩修倏地腾起一股怒火,眸中寒光一凛,话语中透着强硬,“你最好老实回答,别想糊弄我,这些伤可不是一个普通情报员该受的,你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 安之放下刀叉,局促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想着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好瞒的,他要知道的事情迟早还是会知道的,还不如自己告诉他呢。虽说特工对自己未完成的任务有保密职责,不过只要不涉及现在的行动应该没什么大碍。 打定主意,沉吟片刻后,轻轻说道:“既然你猜到了,何必故意问我。” “你真的是特工?可是……”摩修波澜不惊的脸上闪现一丝惊讶。 “七年前,莫局长到越南情报站视察,认出了我,就问我有没有兴趣参与一项计划,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安之平静地说道。 “莫局长?”摩修惊讶,如果是他亲自挑选,直接批准的人,那倒是有可能。 “刚开始只是预备特工,三年前才转了正式的。” 摩修审视的眼光看着她半晌,又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安之自嘲地笑了一下,“只是些小伤罢了,我总是会惹出些麻烦来,不过后来慢慢就少了。”话刚说出口,笑容却僵在脸上。 记得以前,他经常嘲笑她爱惹麻烦,每一次都是他及时救下,是个大麻烦精…… 安之心里一抽,为什么对于往事,自己总是记得那么清楚呢…… 摩修握着刀叉的手关节开始泛白。 果然,这点她倒是一点没变,再苦再难的事情到她嘴里,都会变得云淡风轻,无关痛痒。 “他们都没有照顾你吗?你的...同事们?”摩修试探着问。 “有啊,他们对我和小杰很好,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说完心里又暗自懊悔,偷偷拿眼角偷瞄了他一眼。 果然,摩修脸色瞬间暗沉下来,眼光变得犀利,冷笑道,“一家人?也包括一辰?” 安之吸了口气,想起生死未卜的一辰,黯然地说,“一辰他...待我们很好,小杰也很喜欢他,只是,我跟他...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而且他在一次任务中遇到爆炸,现在生死未卜。” “爆炸?一辰他...”摩修惊诧。 安之红着眼点点头,“还有两个同事...也死了。” 摩修震惊,呆了很久。 一辰他……竟然死了吗…… 对一个特工来说,性命攸关,生死存亡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对她来说…… 安之苦笑,“你放心,你要做什么,我不必知道,我也不会对你要做的事有什么阻碍的。” 摩修抬眸,“你就不怕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安之身子一颤,几天来她一直逃避着这个问题,她不愿多想,只怕知道后会无法接受,感觉她,再也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了。 重重地闭上眼睛,手指慢慢弯曲攥成拳头,以尽量平静的语调,“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知道,既然我欠你的,还你就是,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看着那熟悉的,透着坚定和倔强的双眸,摩修心里莫名的感觉一阵失落。 仅仅是觉得亏欠而想要偿还,他们俩...只剩下这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