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树影婆娑,弯月高高挂起,有夜行的魔奴恰经过栀梵殿墙外,高高的院墙内漏出一两声细碎的低吟。
魔奴不解,抬头张望,未寻声之来处,摇头执灯速速离去。
魔界传言夜间有勾人心魄的妖精,果是不假。
小K很绝望,它只有屏蔽视觉功能,没有屏蔽听觉功能。
它这会儿活像是在捂眼看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是引人遐想。
只得盼这时日早早过去。
……
黎斯的手遮住了重景的眼睛,未曾拿开,那人卷翘而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引得黎斯手心发痒。
重景有些难捱,他咬紧唇不让暧昧的低吟声发出,头徒劳地向后仰,露出一截修长好看的脖颈,视线被黎斯的手遮住,不能视物却在这深夜带来一种神秘的无法言说的心动感。
他能深刻感受到黎斯手的温度。
烫。
这是黎斯的感觉,也是重景的感觉。
“唔……”
重景咽下一声哭腔,猛地抓住黎斯的手腕,却因无力而显得有几分欲拒还迎。
黎斯手腕轻动,重景的手被撇开,他偏过头用鼻尖蹭了蹭重景的头发,低声道:“乖,别动。”
……
半夜里仍有魔物伏于殿墙外嘶鸣,一声高过一声,激昂的情绪压过静谧的月光。
黎斯收回手,沉默地站起身,入了夜天气有些凉,他发烫的那只手掩在衣袖里,左手拿过被褥轻轻盖在重景身上。
垂眸看了重景几秒,他转身离开。
“等……”
黎斯顿住,低头看向衣袖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他的袖子。
“怎么了?”
黎斯没有回头,轻声说道,嗓音喑哑平淡。
“我……也想帮帮你。”
重景软濡的声音传来,黎斯眼眸轻眯,只觉后腰有些泛麻……
气氛凝滞了几秒。
黎斯握住重景抓住他衣衫的手,放回了被褥里,勾了下唇角,道:“夜深了,早点睡。”
重景眼角湿漉,闻言抿了抿唇,不言。
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黎斯没说话,替他拢了拢被衾,转身出了殿门。
才将将踏出殿门,小K不带感情音调的声音便响起——
【黎斯,不行】
得,黎斯挑挑眉,都不叫宿主了?
小K是真觉得黎斯做的不行,俗话说水到渠成,宿主偏要逆流而上。
明明可以身体力行,宿主偏要做手动挡。
啧。
完全不够格。
黎斯没理它,径直去了殿后的落泉处。
冰凉的泉水浇过指尖,却没能带走几分热度。
黎斯皱眉。
方才的感觉还不曾褪去,沁凉与烫热相撞,黎斯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夜色中,任由泉水漫过手腕,淹没掌心。
……
“咚——”
次日,云坛处传来大会开始的鼓声,重景才悠悠转醒。
一睁开眼就看到黎斯坐在那张美人榻上,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翻着本什么书。
见重景醒来,黎斯合上书,偏过头看着他,眼尾挑起,轻笑道:“日上三竿了。”
重景脸倏地变红,也不知是因为睡过头的尴尬,还是因为回想起了其他什么别的……
早食早已摆放在桌上,是黎斯一早起来做的。
反正昨晚也没睡着,闲的。
重景套好了衣衫,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动作挪到了桌前,乖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握着筷子,耳尖泛红。
“吃。”
黎斯轻轻叩了叩桌子,眯起眼睛看着重景,几息后垂眸安静吃了起来。
重景咬唇,瑟缩抬眼看着黎斯优雅斯文地进食,眼睫轻颤,咬紧了竹筷。
“看我干什么?”黎斯吃完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没有。”重景低下头,声音低低的,“没看。”
黎斯没戳穿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食案,然后抬起眼看着重景。
“那……你看我做什么?”
“没有,没看。”
黎斯嗓音平淡,眼也不眨地说道。
重景:“……”
“叩叩——”
有人轻叩朱门,重景闻声转过头去。
一位高阶魔修恭候在门外,行礼垂头道:“尊上,今日的进阶大会已经开始了。”
“我现在就过去。”重景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竹筷,正欲起身。
“吃完再走。”
重景低头,手背被黎斯按住,传来温热的触感,他轻轻抽回手,答应道:“嗯。”
魔修:“……”
好歹重景吃饭还算快,不出半刻钟便已经妥当。
“你要去吗?”重景看着黎斯,道。
“你先去吧,我等会到。”
重景没说什么,和那位等候在门外的高阶魔修一起,去了云坛。
待重景走后,黎斯藏在衣袖中的手缓缓摊开,掌心俨然是一只被揉变形了的纸鹤。
又是原主瑶清的那位好师兄——容岳致信。
黎斯觉得这位仙君颇为狗拿耗子,一天正事不做,光着重嘴上功夫,信一沓一沓的来,其中关心之切快腻出纸张,实际行动倒是没有。
黎斯手指轻动,拆开纸鹤。
熟悉的开头——
师弟瑶清亲启:
见字如晤。
又是数日未见,不知师弟近来可安,师兄昨日闻得一消息,系之瑶清,焦虑至极,夜不能寐。
黎斯面无表情地略过接下来一长串来自容岳师兄虚假的思念,直接跳至正题——
师兄知晓这天神后裔乃是机缘,数千年来未曾出一人,然觊觎者甚多,还望师弟尽早使计回到仙界,脱离魔界苦海,吾等师兄弟定会护你周全。
护你周全?
黎斯施了个法术,手中的纸鹤顷刻燃灭化为灰烬。
谈何护你周全,估计不久后被绞杀之时这仁爱的容岳师兄会悄悄再捅两刀。
保证他死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