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勋在十一月底在日记里写到:外婆生病了,不知怎么的细细算下来,他在这一年中大大小小经历的看见的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事件足足有六七件。看着外婆日渐消瘦的面,他突然间害怕了起来,害怕外婆就这样去了。不过好在,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外婆配合着吃药病情终归是控制住了。只是家里的活外婆也干不了,她的身子总是容易乏。
其实家里的那些事情,也不用外婆多操心,他和白含蕊两人足够把这个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为了外婆时而能舒服一点,昌勋他们还去镇子上买了老人椅给外婆使用。
十二月初,外婆的病情稳定,她找到村子后面的那家算命的老婆婆,这里俗称:仙娘婆。他们善于算命化蛊。自然他们年轻人是不信的,但老年人就不一样的,外婆对这件事情信的很。说来也是奇怪,这一算完还真是陆陆续续的有事找上门。
仙娘婆说:今年到明年内红白喜事不能去,怎么样都不能。
没几天,这家亲戚就说办酒,那家搬家,那家祝寿,反一波接一波的。外婆心里有谱,便都不去,一一让白含蕊和昌勋去。
这一来二去的,昌勋倒是把这村里村外的大部分亲戚走了个遍。这走亲戚也不是一个简单事情,说来说去也是跟礼金呀和交通方面的问题,不关乎有钱没钱。
天气越发的冷了,除了一些耐冬的农作物外,昌勋根本种不活任何一种食物。这又让他记起上个月被偷瓜豆的事情,那瓜豆若是没被偷,晒干后还能拿来给家猪多增加点多样食物。
“昌勋哥,吃饭了。”
白含蕊在院子里唤他,他从二楼望下去,她正穿这一件大花袄,身上系着围裙,昌勋觉得她越发有一种贤妻良母的感觉。一连昌勋下了楼,外婆也早早的坐在围炉上了,就等昌勋过来。
今天白含蕊做了一份胡萝卜顿排骨,汤在中间配上三份蘸料。还有的就是两份小青菜了。白含蕊总爱做这样的菜式,不用花费太多心思做起来也简单。当然他们也不会有所挑剔。吃完饭,昌勋就将家猪赶了出来,自己进去清扫。天气也发的冷了,同时他也计划着,把猪圈重新修葺一番,老式的猪圈冬天很容易透风。
到了晚间的时候,外婆突然接到了电话,是在城里的白含蕊的表哥打来的,说是舅妈进了医院了。
早在半年前,舅妈就怀上了二胎,本来是高龄了准备打掉的。可是呢,舅舅和舅妈一合计,家里一直都只有男孩,想着既然怀了生个女儿凑个好字,也是好的。想着外婆年纪大,所以就没告诉外婆,准备等孩子生了在说的。谁知道呀,下个月的产期,突然在门口滑了一下,现在在医院早产困难。舅舅也收了信息连忙往回赶。
外婆心里急,生孩子不算小事情,再加上早产。现在就表哥一人看着她也不放心。收拾收拾连忙的要进城里去。白含蕊自然知道这事情不能拦,可心底又记起仙娘婆的话。一时间心里纠结不知道怎么做。
昌勋劝解着她,那些玄学不可以当真,若是因为仙娘婆的话,而耽误了外婆,舅妈不小心……,今后更多遗憾。
虽是听着昌勋这样说着,她也勉强应合着。心底总觉得怪怪的,不舒服。
三人急急忙忙的赶去医院,到医院时,舅妈还在手术室里。外婆急急问道表哥。
“小昊,你妈进去多久了?”
“已经两个小时了。”
“你妈怎么会摔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王昊没有说话。垂低着头。过了半响。
“外婆,你先坐下来,别着急……一定会没事的。”
几人在手术外等着,将近又过了一小时,舅妈被推了出来。还好母子平安,王昊跟着护士去婴儿室。外婆他们就跟着去了病房。
外婆看着病床上虚弱的舅妈,心里一阵反酸喃喃道。
“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条件。”
白含蕊担心外婆,安慰着她。舅妈的麻药还没有过,整个人昏昏迷迷的,不见醒。这一来一去时间也就到了凌晨,昌勋在附近的酒店开了房,外婆却坚持一定要在旁边守候舅妈,他们拗不过老人家。只好拜托王昊照顾着点外婆。
次日,他们再到医院时舅妈已经清醒过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憔悴,靠在病床上。外婆跟舅妈介绍着他们。说完舅妈脸上就露出了些笑容,她跟白含蕊谈不上熟,结婚这些年也就见过一次。这次再见面难免有些意外。
昌勋帮忙着处理着舅妈大大小小的事情,这让王昊轻松了一些,明白他的学业问题,大家统一决定让他先回学校,每天抽时间过来就行。
舅舅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到的医院,了解完大致情况,母子又平安他就放心下来,舅妈担心他的工作,说道。
“其实没什么的,不用特意回来。”
舅舅截了她的话。并不认同,反而因为他没能及时回来而感到愧疚。白含蕊看的出来,舅舅舅妈的感情一定很好。
一个星期后舅舅把舅妈接回了家。在舅舅家里白含蕊和昌勋又见到了另一番模样的舅舅舅妈,舅舅似乎已经忘却掉舅妈所遭受的生育之苦,反而又时还对舅妈屡屡指责。原因是舅舅接到朋友的信息,准备入股朋友的工厂。而一下子要拿二十万出来,舅妈却不同意,家里并没有那么多钱。舅舅觉得是舅妈故意的,不给钱。所以两人吵闹了起来。这一吵闹,就是连着几天的冷气场。
一次晚上上,舅舅又因这事跟舅妈闹了起来。舅舅不管不顾的要拿走家里的卡,舅妈去拦,两人就扭扯了起来。外婆见两人闹得厉害上前阻拦。一口气没呼吸过来,晕了过去。自此外婆的病情就突然的恶化了,老是躺在医院里,东西也吃不下去。
医生检查完的结果是:脑瘤。
医生的建议是立刻做手术,但是瘤已经长很大了,后续做完后手术也不能保证是否遗留症状。医生所提的遗留症状——间歇性忘记事情或者人。因为长期压迫神经,这个没办法去确定。
不管怎样都没有老人的命重要,统一决定还是做手术,这下家里需要照顾的就变成了两位。昌勋和白含蕊照顾着外婆,舅妈没出月子不能出门,连着舅舅也没办法多来医院。
白含蕊看着外婆心里难受,她一再的责怪自己没有阻止外婆下来。昌勋心里自然也是难过的,好好的人说倒下就倒下了。
他们意识到生命的脆弱以及猝不及防。
外婆的手术定在一个星期后,期间昌勋回了一趟村子,拿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以及请村里人帮忙照顾家里的家猪。
就在他回村收拾的时候,昌勋见到了村头那家的闹剧。那家人长期妻子在家带小孩老人,丈夫在外打工。而这一次的回来,一下子迁出了多年纠葛的事情。
那丈夫外出工作时结识了一名女子,从此就家也不回,钱也不拿。妻子一人拖着老人小孩生活,满身疲惫。却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突然回来了,回来的原因也仅仅是想要跟她离婚。女人的歇斯底里,男人根本不在乎,也不在乎她为这个家付出了什么。一心一意想把她赶出去,而这个女人被村子里的谈论,嘲笑。越闹越激烈,两人几乎扭打在了一起,附近的村民以及村长,赶紧制止了他们。
昌勋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不在看他们,莫名的他从那个女人的身上看到了宋家音的影子。他想到自己就这样不管不顾的逃到了这里,宋家音她又是如何自处的呢?她如此高傲的性子,一定很难受吧。自己的父母和周边的人也一定在逼迫她吧。自己就那样把她留在残局当中。如此想来,昌勋心里有了一种愧疚感,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呢?可是她更加明白,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好现在。
外婆的手术结束后,白含蕊没日没夜的照顾着外婆。外婆也开始变得不认识人了,常常把白含蕊误认成王艺,刚开始时,还耐心的跟外婆解释。解释完不过半会,外婆就又忘记的白含蕊是谁,后来白含蕊也就不解释了。只一心一意的照顾着外婆。
昌勋每每看见外婆唤白含蕊‘小艺’的时候,那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母爱,温柔。就能牵动他的心。
“小艺,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白含蕊在病房内给外婆整理衣物。
“我在外面忙,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
“外面一定很辛苦吧。可是妈很想你。”
外婆躺在病床上,脑袋上裹着厚厚白纱布。白含蕊放下手里的东西,靠近外婆。牵起她的手说道。
“以后,我都陪着你。”
说完,外婆就笑弯了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含蕊知道,为什么外婆所有人都是时而记得时而不记得,却唯独王艺她记得死死的。那个不听话的女儿,是外婆的心病也是外婆最放心不下的人。也许就是这样,对于一位母亲来说自己的孩子,在怎么样不成器她也会发自肺腑的去爱她,包容她。
而这一切对于昌勋来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想自己的母亲许慧莲,(尽管她有着万般不是)是不是也是这样期盼着自己的早日回到她身边,也会因为思念自己而生病。他想他该给家里报个平安信的,至少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情况。
于是他找到一个公用电话,给昌家打去了电话。
“喂?您好,这边是昌家。”
接电话的时家里的帮佣。
“我是昌勋。”
“昌勋少爷!”
帮佣的声音随即拔高了几分,透露着惊喜。
“我妈和我爸在家吗?”
“先生太太都出门了。”
“……”
半响,昌勋想了想又问道。
“家音呢?”
“少夫人,被太太赶了出去。”
“说清楚点。”
“您走后,不久。太太就把您不归家的原因全部怪罪在少夫人身上。同时警察那边也没有您的消息,太太实在受不了,就把少夫人赶了出去。并告诉宋家,您的出走都是因为少夫人的不忠。少夫人回到宋家后,又被宋老太爷教训,一时间受不了,在家准备自杀。好在被阻止了。现在人在苏城没回来。”
昌勋憋着一口气听完后,又放松下来。没事就好。
“好了,我知道了。我爸妈回来,你记得跟他们说,我很好,不用担心我。你给少夫人那边也说一声,这件事情不是她的原因。”
“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您不知道您走了这么两个月,家里的乱成一锅粥了,吕家的人认为是您心高气傲瞧不上智娅小姐,把智娅小姐带走后,说永世不往来了。还有先生为了您南城的职位到处奔波,对方因没见到您人,大发雷霆。太太也是为您日渐消瘦……”
昌勋把电话挂了后,久久不能平静。心里拧巴成了一个结。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为了自己一个人的舒坦,导致自己的亲人困苦。
他一边想着一边出了公用电话厅,随处一看,便看到了一家小吃店。这个时间点,正是要到晚餐时间了。他进去随意打包了几分东西便又回了医院。
外婆的精神好了一些了。白含蕊连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并没有发现昌勋哪里不对劲。舅舅是在晚上八点过来的。这一次过来,他同昌勋聊到了一些新的领域。例如他的工作,以及他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去工作。还有谈到了白含蕊,说到了她的学业问题。
昌勋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问题。对呀,她的校方应该早就来信息了,可她为什么一直都不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