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0年,咸阳升平巷,甘府。 做儿子的是明白父亲的心思的,可是他不可以。宜阳王在前边闹着,说着采薇虽然大了点但也可以。上卿无言,他也是明白采薇的心思的,也暗示了她不可能,而蒹葭——他更不可耽误了她。所以父亲的期望都该落空的。 可宜阳王不知道自己儿子有着什么顾虑。他知道儿子心悦蒹葭,以为蒹葭无心与他,而自家儿子非她不娶。宜阳王道:“你若喜欢蒹葭,父亲也会帮你求。” 上卿心中有些苦涩,好说歹说让父亲罢了心思。 其实蒹葭在他们当年离开咸阳前就被赏到了甘府 咸阳宫里赵高只手遮天,他们怕赵高又把蒹葭抓走放血,只有把她送到这里,因为蒹葭不好随着他去上郡。而现在,上卿不好和蒹葭相处太久,怕她猜着了什么。 蒹葭这些年在甘府过的轻松自在,因为她有宜阳王照顾着,宜阳王关心着她明显的是对儿媳妇的。明人眼里都看得出来,上卿对这位宫里赏来的蒹葭姑娘有意,以为她未来是甘府的少夫人。 其实也就是一个宫女赏了过来。她的身份不合适这样的对待。蒹葭知道自己是因为上卿才会有此待遇,心里也越发的不自在起来。 她不该受这样的礼。蒹葭撑着脑袋假憩,她的黑眼圈极重。自上卿等人去了上郡,蒹葭也噩梦不断,梦见的都是扶苏失势,上卿死了,大家都死了,而她这个异世之人堕入不了轮回—— “历史——我当真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她睁开眼睛,她这几天写了一封信,是关于她的,亦是关于这段历史的。以前她妄图想说出这段历史,天道都会抑制她,而如今,天道都不阻止她了,都任由她了。 蒹葭把信收好,她听说上卿回来了,她要去找他。 青年上卿感觉到心脏开始慢慢的跳动起来,越来越快,直到如正常人的心跳一样。 他明白是蒹葭来了。 上卿原以为只是停止生长,体温冰冷,没想到他心跳与脉搏都会没有。想来蒹葭在附近时自己的心跳正常,这种反应大概是因为他是吃了赵高的丹药,那枚用她的血与神魄炼制的丹药。 就像大公子在附近,那玉璇玑会发热一样,只要是蒹葭在边上,他的心脏才会跳动。 “上卿大人?”蒹葭扣上了门,青年上卿愣了下神,然后才让她进来。 蒹葭一进门,便发现屋内窗户只留了一扇,里边只点了一盏灯。而室内的熏香很浓,浓的不正常。上卿何时喜欢浓香的?在上郡的几年里,便是这样的大变化吗?她不信,事出反常必有妖,上卿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上卿大人,是何时喜欢这么浓的香?”蒹葭看着上卿的方向,光线真暗,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蒹葭……有何事?”青年上卿未抬头,他不想被看出什么异样。 “……也无事,一别多年,我来看看你。”蒹葭道,这样的话也只有她说的坦然。上卿抬头,蒹葭轻轻的笑了笑,他依稀的能看见她眼睛下的青黑。 “你……”怎么这般疲倦? “也无大碍,只是未休息好罢了。”蒹葭又掩饰性的笑了笑,接着神色一凝“上卿,其实您不该不回来的,因为很快,整个咸阳就会变天了。” 变天?上卿面色也是凝重,蒹葭不会骗他的。 “始皇帝快要驾崩了。”她思索了一下,还是道了出来。看,连天道都不管了,蒹葭眼中似嘲非嘲:“蒹葭如今也只能说这些的,到时候上卿便会知道了。” 很快的便会知道。上卿还未细细的斟酌她的话,然后就被一个消息打的措手不及——始皇帝驾崩了,居然杀了大公子陪葬!这是从嘲风口中得知的,这便是蒹葭口中的变天…… 那蒹葭早该知晓的。他问到了蒹葭的房间,等找到时已经人去屋空。上卿环顾了四周,只发现了一封信。 他知道这封信是给他的。上卿拆开了信,蒹葭写了整整三页,他看着一切都明了了。人去屋空,蒹葭怕是想着,她要死在外边。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上卿攥着信纸,满脑子还在想着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上卿,快跑吧,赵高不会放过你的,快跑吧,蒹葭希望你能活的好好的。 跑?怎么可能呢? 他命不久矣,更何况他和扶苏休戚相关,荣辱与共。他也是要随着大公子的。 就如信里边说,赵高不会放过他的。上卿又反悔了自己的屋子,他关上了,没锁。 上卿生了盆火。 他要把他倾注心血的治国方针烧了,都烧了,连着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