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算是个很是端方有礼的男人,素来是体谅人的,可是这次却毫不讲理的差人将玉绵从热被窝里晃起来,半夜里便送走了。
门外的马蹄声逐渐远去,赵恒想要回书房,却见白静烟身边的婆子又折返回来,说是白静烟忽然心绞痛,请赵恒过去看看。
待到那婆子离开书房后,石弟孙连忙走到赵恒的身边,低低道:“方才少夫人向小人打听秦三小姐,怕是误会了些什么。” 说完,又赶紧低下头。
白静烟这个人,石弟孙一眼便看透了。
整个家族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人物,如今这般,也正是因为攀附秦家的关系。
借着冲喜的由头进了都督府,却又不被重视,一直保持着处女之身。
面儿上是个正室,实则就是个摆设。
等到都督真的有了心上人,怕是她就要打铺盖走人了。或者,她这等尖酸刻薄的性子,等不到那个时候,就钻营出个什么事端来。
石弟孙轻蔑地撇了撇嘴,但愿别做出给都督丢人的事儿……
赵恒听到石弟孙提到白静烟打听玉绵,一双俊雅的眸子闪过些什么,随后淡淡道:“你且差人去看看秦三小姐可是到了府邸。”
说完,便朝着白静烟的房间去了。
白静烟见到赵恒来了房里,顿时欢喜的有些不可自持。
她平日里不常见赵恒,如今见到了,一时找不到话题,便随便捡了她表哥白行简进宫面圣的事儿来说……
白行简是个能文能武的人,只是性情太过风流虚伪,私下还给太后往后宫里塞了几个假太监。
这次进宫面圣,也不过是为了钻营,再给垂帘听政的太后添些甜头。
“表哥会突厥文和奚国文,学识渊博,皇上和太后娘娘很是器重他呢。”白静烟揉着眉心,眼里却全是炫耀,“突然说是有事要密奏……瞧着,皇上和太后娘娘现在是悉听表哥的主意呢。”
原本宜春侯一无所有时,白静烟是首鼠两端,很是小胆,但是借着秦家发家后,再加上白行简又在京城里做官,就开始居功自傲,整日在都督府的下人面前装模作样的。
现在的白静烟牙尖嘴利又泼辣,平日作威作福惯了的,面对赵恒,偏还是个自负自大不知收敛。
现在宫中朝中一番血洗,秦家、萧家都已经成了没落的人家,产业全失,政治上的朋党也刚刚肃清了些。
可是白静烟如此得意忘形,处处强调朋党,居功自傲,让赵恒很是讨厌。
“既是你表哥这般能耐,不妨早早投奔了去。”赵恒沉着声音,俊雅眉目里带着笃定和嘲讽。
白静烟一下停住,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直直望着赵恒。
她一眼就看出赵恒非常不满她的自满和失态表现,且方才太过激动,把表哥白行简说的太过威风,似乎有种炫耀娘家靠山的意思。
试问整个大梁,谁敢在赵都督跟前炫耀权势?
这无疑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愚蠢又无知。
白静烟之所以这般炫耀,正是因为她很缺这种在朝里为官当政的人,她自幼长在宜春侯府已经认清了没有身份没有靠山就会任人宰割的事实。
所以,逮住个机会,就会狠狠炫耀一番。
可是现在的白静烟吹嘘靠山之后,却非常不安,左右看看,忽然泪眼盈盈地跪在地上拉住赵恒的衣襟,道:“恒哥哥,我错了,你原谅我。若不是那个狐媚子……我是怕她狐媚了恒哥哥……”
她太着急了,太着急怕丢失掉正妻的位置,哪怕只是个空壳子,她也不想再回宜春侯府,再也不想过那种被姨娘欺负的日子。
只是用这般愚蠢的吹嘘和牙尖嘴利的骂人手段,也太离经叛道了!
“狐媚子?”赵恒敛眉扫了白静烟一眼,冷哼了一声,便弯身将衣襟从白静烟手里撤出。
冷冷出门,一如既往的俊雅飘逸,又一如既往的清冷、临风玉树。
白静烟看到这样的赵恒,顿时眼泪就跌落下来。
一旁的服侍婆子打量着白静烟,试图缓解她的情绪,“少夫人,我出一个谜语,您猜猜好不好?您以前是最喜欢的……”
“滚!”白静烟眼睛发红,不由分说的一巴掌掴在婆子嘴巴子上,“我让你说话了吗?!谁许你说话的?!贱皮子,一个个的都是贱皮子!给我滚出去!”
婆子捂着下巴,拧眉狠狠瞪了白静烟一眼便出门去了。
白静烟见婆子出门去,气恼的一下把桌上的茶盏全都拂在地上。
现在的赵恒益发的俊朗非凡,初初她以为可以慢慢让他喜欢自己,可是他从来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可是今日,她却看到他那般认真的看着那个秦三小姐,她当真怕了,怕总有一天自己的正妻之位会丢掉,到时,她在宜春侯府,就会成了被丢弃的抹布,将再也不能使性子。
她慌乱的攥着掌心,一双桃花眼注视着角落里的那副梅花图像。
梅花……她表姐白女滢最喜欢画梅花,且当年表姐曾整日整日的跟着都督,表姐一定知道都督的不少事。
白静烟思考,眉目有微微算计,她素来不喜欢表姐白女滢,不喜欢她的温柔和顺,不喜欢她帮着表姐夫秦谊摘发冠……
可是,当年表姐白女滢却得过都督的青眼相加,算起来怕是都督喜欢那种温柔和顺的女人。
想着想着,白静烟就觉得该跟表姐白女滢好好交流交流,听听赵恒的过往,然后学学白女滢的温柔和顺。
伺候也好,摘发冠也罢,她不能失去正室的位置,不能失去赵恒……
白静烟暗暗算计起了旁的,玉绵这边儿也好不热闹。
大半宿的被送回府,困恹恹的不说,也不知得罪了哪个英雄人物,把秦府的人又结结实实的收拾了个遍。
先是嫡兄弟秦绅因为被告发“风流残暴”,被忽然表现出强烈正义感的小皇帝流放到了黄州,随后二叔和堂弟又被扣上了私印银票,被逮捕贬成了庶民。
秦绅是个闲散潇洒性子,被流放黄州之后只是呵呵一笑,慢悠悠的抬了腿便去了黄州,而二叔和堂弟却硬着头皮四九雷劫手段尽出,在南华门整整跪了三天。
众人议论纷纷,说是秦家这场灾祸来的冤枉,保不齐是冲着灭门来的。
甚至还有甚者说秦三小姐早就被赵都督撸劫到了外宅,早已经用冰凉的刀刃,抹了脖子。
这番流言蜚语,在加上秦家二叔和堂弟一跪,小皇帝也是急的一把汗,不敢直面赵恒。
只是私下请了秦老太爷的旧部张进来。
张进,字文谦,是秦老太爷最得意的门生,早年跟着秦老太爷南征北讨,四处征战。
皇庭三年不但成就了战神之名,还击退了奚国,成了战功赫赫,故受爵位的贵重人物。
只是这张文谦为人清高,又目下无尘,自打秦老太爷去世后,就再也不进京城,就连皇家宣召都不进京城。
可是听说玉绵有难,秦家快要遭到灭门时,却挺身而出,力讨都督赵恒。
且手段还极为刁钻,他把赵恒俘虏的西突厥的战将,带到宫里,那战将向小皇帝保证,再也不与大梁为敌。
但是,一出关,就极为不守承诺,狠狠的骚扰起赵恒部下驻扎的兵营,不断的给赵恒找事儿挑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