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处,门匾上“范府”二字刚劲有力,石阶两旁的石狮子威武依然。
范阅辰背着手,看着蒙蒙中幽深的宅院,再次回来竟是五年后了。
仲秋拍了拍双手,几步跑到范阅辰边上,“主子,都好了。”
“那人什么时候到?”范阅辰收回目光,低头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袖,声音无波无澜,像此时吹过的凉风。
“您问林家的那人是吧?”仲秋瞅了瞅四下,“明日就过来淄城了,小的都准备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范阅辰眼睑微垂,若有若无的轻笑一声。
仲秋却忙陪着笑了笑,自家世子亲自出马,哪里有摆不平的事?不过说起来,林家的事是有些复杂。他摇了摇头,眼睛不经意看去了街角……
“乖乖,淄城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范阅辰习惯的微皱了眉头,“找打?”
“哎……主子请!”仲秋正经了脸色,忙跑去前面引路。
天色似暗不暗,范阅辰转头看去街角处,哪里有人?不过一处空空的街巷。
街角处是个风口子,吹着洛紫单薄的身子,好像要将她带去天上。
她收回视线,转而走去范宅的侧门,伸手轻轻推开。
洛紫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总是让她觉得压抑,可她偏偏又无法摆脱。
她不过就是当年买进来的一个奴婢,为了给生病的范阅辰冲喜。说什么童养媳,她心中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正好算命的说她面相好,有福气……其实都是说些好听的、挣银子罢了。
范家是何等门第,自不必多提。
进到宅子,洛紫将侧门锁好,把包袱紧紧抱在怀里。沿着安静的小径,往前走着。
范宅很大,但是人并不多,尤其到了晚上,更是静谧。张卓说过,平日里开销太大,晚上很多地方是不点灯的。
走过了两条幽暗的游廊,在深深地宅院中,出现了一点儿灯火,那里是兴安苑。洛紫的步伐又快了些。
“紫姑娘来了?”
兴安苑的玉婶迎了出来。
“玉婶,云姨婆用饭了没?”洛紫看去正屋。
她头发被风刮得有些乱,遮住了眉心的朱砂痣。
“还没,到现在晚膳还未送过来,也不知怎么回事?”玉婶引着洛紫往正屋走。
“我看见大门处有人来,兴许是因为这个耽误了。”洛紫伸手试了试包袱,里面的菜包好像没有热乎气儿了。
屋里点了灯,里间传来一声咳嗽,紧接着是女人有气无力的声音,“这鬼地方还有人来?怕不是走错地方了!”
洛紫走进里间,被里面的烟气呛得眼睛发酸。
床上蜷缩着一个女人,半个身子笼罩在阴影里,只有不停散出的烟雾。
“云姨婆,我捎了菜包回来,上次你说好吃。”洛紫又试了试,包袱里确实凉了。
一旁的玉婶接过包袱,道了声:“我去热热,紫姑娘也留下来吧!”
床上的女人叹了一声,活动了下身子,慢慢走下床来。
“吧嗒”一声,一柄烟杆扔在了桌上。女人衣衫松垮垮的,毫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
她走到洛紫面前,懒懒道了声,“坐吧。”
烟气已经熏透了衣衫,洛紫看着转身去倒茶的云姨婆,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再开口相劝。
云姨婆已经有了很深的烟瘾,恐怕让她戒掉是很困难的事。明明才三十几岁,却整日里邋遢着,不愿意收拾自己。
洛紫还听说,云姨婆以前是有名的花魁,后来被人买了,献给了范家的老太爷。可是京城的伯府不可能有云姨婆位置,后来老太爷也去了,云姨婆正值妙龄便生生困在了这里,慢慢消磨。
“怎么不坐?”云姨婆半倚着椅子,看着门边的丫头。
烛火中,女子美艳动人,有着一份不谙世事的清澈,偏得一张脸美得又让人觉得不安分。
云姨婆默默一声叹息,女人长成这样,十有八九命运多舛。倒不若平常人家的姑娘,平平稳稳的一辈子。
“云姨婆,以后少抽点儿,天凉了,咳症可会更加厉害的。”洛紫终是开口劝了句。
云姨婆噗嗤一声笑了,半分凄凉半分无奈,“没了烟杆,姨婆活不下去啊!”
洛紫走过去,拿了木梳,帮云姨婆篦着头发。她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不会也变成云姨婆这样,困死在这儿,整日靠着烟杆度日……
“代我谢谢你舅舅,有家人关心真好。”云姨婆打了个哈欠,“我让玉婶准备点东西,到时候,给你的舅舅捎过去吧!”
在云姨婆那里吃了点东西,洛紫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这里与兴安苑一墙之隔,是下人院。今日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西间的菱珠,并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