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荀伸手戳了戳她的脑瓜,笑着调侃:“这位美女看着挺皮实,其实内心特别脆弱,尤其是涉及亲情的问题,对方黑个脸,那就跟刀山砍她身上了似的。如果真被迫害了,她的世界还不得天天下雨啊,空气湿度太大,对身体可不太好。”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十分贴切的评论,何澄澄吓了一跳,她真没想到易荀这么了解她。就好像自己一直戴着的面具被人拆掉了,骤然曝光在阳光之下,一边儿觉得刺目,一边儿又渴望着那温暖。 而且,那充斥字里行间的“一家人”的感觉,实在让人感到羞怯。 “谁……谁谁皮实啦?!谁脆弱啦……” 何澄澄硬着脸皮装蒜,结果对上易荀那看透一切似的笑盈盈的目光,顿时觉得一切解释都是掩饰,脸红了一片。肩膀被易荀握住,她正紧张一下子就栽进他怀里。易荀的手臂力道刚好,既让人有安全感,又没有被勒紧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 “别担心,我搬了两座大山到他面前,等他移完山走到咱们俩面前,你就多了个亲人,而不是敌人。” “那我要不要做点什么?”何澄澄有点感动。 “你啊,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你已经够好了,做你自己就好,剩下的交给我。”易荀扶着她的肩直视她的眼睛,何澄澄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哎呦哎呦!”李希这小子忽然阴阳怪气地捂住自己的腮帮子:“哎呦我牙怎么忽然疼起来了……” “哈哈,活宝。” 又在国外玩了两天,易荀本打算跟何澄澄一起回去,结果去机场的路上何澄澄接了个电话,云海的一个关联方在纽约,听说她也在,惨无人道的章玉河一点儿也不带犹豫地使唤她办事儿。 她本不想搭理这茬,但是她除了前期投了点钱帮助云海渡过难关之外,再没过多贡献,董事会本来就颇有微词,这次事到临头她也没办法拒绝。易荀说要陪她,但是她这事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易荀回国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就没成。 本来是来接易荀回国的,结果她回不去了,心中本就十分不爽,这依依惜别的时候,李希这个小电灯泡竟然还在,于是更加不爽。何澄澄把大包小包都往这小子身上挂,一点儿也不带心疼的。 “哎哎……亲姐啊……我知道你心情不爽,可你也不能拿我出气啊……毕竟我老妈忽然召唤我回去,我提前也不知道啊是不,不然我才不跟你们订一班飞机呢!”何澄澄朝这个毫无自觉的小鬼咧咧牙,把最后一件儿替江不秋带的毛绒玩具也塞他怀里。 “嘿呦喂~这大包小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大丰收呀!”开车送他们来机场的衍赵好奇了,何澄澄向来都是轻装简从,什么时候也没有大包小包过,这次他是开眼了,好奇地凑过去看那硕大的兔子。 何澄澄得意地笑:“嗯,咱们家少爷给我买的,漂亮吧。” 叫他们在这儿等,这时候刚好过来的易荀听到了无奈地笑:“喂!” 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上辈子无良开发商给他取个代号“V少爷”都已经够奇怪了,她还挺喜欢这称呼,张口闭口少爷少爷的,搞得跟旧社会似的…… 然而何澄澄有恃无恐,歪头屈膝做了个丫鬟礼:“谢谢少爷款待,少爷慢走,小的告退。” 说着真的要走,易荀赶忙召唤她:“回来!” “哈?干嘛?”何澄澄回头,她是想趁着气氛热乎赶紧走,不然搞得凄凄惨惨戚戚的谁也受不了。 “你身上有钱吗?” 何澄澄猛然惊醒,下意识一摸挎包,对啊,她没钱啊,银行卡也没了,这几天都是易荀付账,搞得她都忘记了。 易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没想起来这事儿,顿时有点儿担心起来,这家伙大事儿上从来不掉链子,就是有些要命的小细节常常记不住,看着也是个大人了,其实内心某方面还是挺孩子气的。 她一个人在国外呆着行不行啊…… 但是事到临头说啥也没用了,易荀叹口气递了个钱包给她:“如果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我手机24小时开机,我公司地址你也知道,有什么需要去财务找严精,我跟她打过招呼了,从人力到财力物力都给你用,没什么需要就过去呆着也行,别傻乎乎地瞎逞强。” 内心忽然涌起的温暖冲破嘴角,即将满溢而出,何澄澄努力咬住下唇才没笑得太放肆,赶忙低头查看钱包,如此懂她又真的有能力满足她需要的,这世界上除了易荀再没第二个人了。 这是一个崭新的女士钱包,精致简约大方,打开来,里面装着一沓现金,有零有整,有美钞有人民币,卡槽里还装着两张银行卡,一张“citibank”,一张“中国银行”。 “中国银行那张可以在境外用,不过你在这儿用花旗银行的卡更方便一点,密码都一样,你懂的。不用担心余额,够你用了。钱包刚刚在免税店随便买了一个,不喜欢的话,回头你自己选一个我再送你。” 何澄澄愣愣地看着那钱包,忽然捂住眼皱起脸颊:“我要哭了……” 她到底何德何能,才遇到这样的易荀。 易荀只是贴心地准备了自己想到的东西,没想到把何澄澄哄感动了,好生安慰了一会儿,这才把忽然有点小伤感的何澄澄送走了。自然而然地拿了易荀买的礼物,还收下了易荀塞给她的钱和银行卡,衍赵瞅着何澄澄离去的身影就觉得奇怪来着:“嘿,这么乖乖收下礼物,这跟丫头以前风格不一样啊。” 易荀瞅瞅他笑着丢给他一个钱包:“等她回去了,叫严精把这个寄到澄澄家里去,就说掉我办公室了。” 衍赵拿起来一看,是个用得有点旧了的女款钱包,打开来,里面就是一张全家福,可不就是何澄澄的钱包,衍赵和李希都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我X,老易你至于吗?” “要不要这样啊……为了让她能花你的钱,你这也太处心积虑了……” “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易荀叹了口气:“澄澄她从小在经济方面就很窘迫,自力更生比较早,又以‘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为人生信条。” “呃……这没什么不对的吧。” “这本身是没什么不对的。但是她经历的苦难太多,对这一点的奉行已经有点教条过头。人总是穿着盔甲会很累的,她偶尔也需要享受一下……”易荀想了一下确切的形容词:“一种……被给予、被宠爱的感觉。” 衍赵拿着钱包目瞪口呆,他从来也没见过自家老板对谁如此上心。 李希小同志身上挂着大包小包和巨型毛绒兔也目瞪口呆,给人送钱花还替人找理由,这金主不要太良心。 易荀好笑地看过去,这时候眼睛的余光锁定到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家人,那是杨叔叔一家,拎着行李箱刚下飞机的样子,杨阿姨似乎已经认出他来了,好奇地往这边儿瞅啊瞅。易荀瞅了自家这几个人一眼,三个男人凑一起,其中一个染着一缕红毛、拎着各种女用的大包小包,怀里还塞着一只粉嫩的毛绒玩具,好像是奇特了点。 瞬间一个想法划过脑海。 易荀笑眯眯收回余光只当没看见,却把视线放在了李希身上:“怎么样?我这还不错吧。” “何止不错呀!”李希拎着大包小包还不消停,凑过去抱大腿:“地主,你还缺女朋友吗?不!是男朋友!不不,也不对,男宠?娈童?” “你妈不是要在帝都那协和医院看病吗?我正好有套公寓在那附近,你可以过去住,方便照顾。”易荀拿出钥匙串,取下一枚给他:“拿着。” 李希愣愣接过钥匙,这下是真感动了。虽然朋友聚会喝酒啥的老易时常不在,但是大家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都靠得住,够意思。于是接着抱大腿:“恩公,小的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串词儿了。”易荀一本正经地纠正:“女的才会说以身相许,男的一般都说……” “说什么?”李希保持着抱大腿的姿势,仰着脸十分好奇。 易荀俯身凑到他耳边强调:“小的无以为报,不如做牛做马!” 李希听了笑得坐倒在地,笑成这样还不忘了给自己加戏:“对对对,不错啊,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易荀那余光瞥了一眼,杨叔叔两口子看着这边儿都僵在那儿,于是舒畅地笑了笑,不错,看样子效果还行。 回到帝都,易荀并没急着回家,白天出去办事,晚上在借给李希住的那个公寓帮忙照顾了两晚才回家去。 回到家一看,气氛果然不同寻常,他到家的点儿刚好能赶上吃顿午饭,这时候餐桌上饭菜都摆好了,自己老爹坐在那儿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看他进来悠悠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易荀心情颇好,笑眯眯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夹了一箸空心菜放在自己碗里:“我前天回来的,有个朋友的妈妈生病了要开刀,医院的床位还没排到她,暂时借我的公寓用一用,我就过去帮忙打点了一下,怎么了?” 易历山听罢这才没好气地拿起筷子,却并不夹菜:“什么样的朋友?怎么没见你对别的朋友这么上心?” “这您可冤枉我了。”易荀笑道:“其实我对朋友都很厚道,只是您没看见罢了。” 易历山的表情略有些纠结,举起筷子夹了一箸丝瓜:“你现在长大了,该有点儿自己的判断,现在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多了去了,你别荤素不忌什么人都跟他交朋友。” 易荀收起笑容,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爸,我之前喜欢的女孩子您横加干涉,好吧,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您有您的想法,毕竟最后要成为一家人的。但是现在我交同性朋友的自由也没有了吗?” 端汤过来的龚阿姨眼看要吵起来了,赶忙过来做和事佬:“小荀呐,你这么聪明还看不出来吗?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你爸爸是因为到现在儿媳妇儿还没着落在着急呢。” “这话说的是没错……”这话题转的深得易历山的意,他指着墙上挂着的画:“你龚阿姨说的对,你要早给我找个那样的儿媳妇儿回来,我肯定什么都不管你。” 易荀有点诧异,什么样的姑娘能让自己老爸这么青眼有加?扭头一看,瞬间一口汤差点儿没喷出来,这不就是澄澄妈画的澄澄吗?怎么会挂在他家?那簪子上的红流苏还是他亲手挂的,韩阿姨功力深厚画的栩栩如生,就连那簪子上细微的银挂钩都闪闪发光。 他老爹真没看出来这是何澄澄? 易荀满心怀疑,不动声色转回去喝汤。 易历山提到这幅画还自顾自欣赏起来了,看着那画儿,满目都是赞赏:“这样的姑娘多好啊,又孝顺又努力,长得也这么花容月貌,一看就是旺家的人。”欣赏到一半,忽然转回来:“以前你还小不懂事,那一样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赶紧忘了,老是沉浸在过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儿子!” 易荀看了表情奇怪的龚阿姨一眼,龚阿姨却转身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赶忙走了。一头雾水的易荀反应十分不走心,自顾自吃菜:“知道了爸,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易历山看看儿子,想起矛盾的焦点根本不在这里,顿时叹了口气。坐在饭桌前禁不住想起前天老杨打给他的电话,说他儿子在纽约机场跟一个男青年卿卿我我,又是抱腿又是亲脸的。还说那男青年娘里娘气拎了一堆名牌,还抱着个毛绒玩具,一看就是易荀给买的。 本来他是不信的,觉得老杨肯定看错了,但是他仔细想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儿子除了那个丫头片子好像还真没跟别的女性接触过,别说女朋友了,易荀连个女秘书都没有。倒是他那个跟班儿衍赵从他十几岁就跟着他,这都十几年了。 易荀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妈,难道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得赶紧想个办法。 易荀一边儿吃一边儿看着明显下了什么决定的老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