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甜甜的羊奶下肚,白散抱着奶杯打了个小饱嗝,他有特殊的伸懒腰方式,窝成一个小团子。
沙发很软,阳光温柔如水波。有茶,有绿植,还会有满城的梨花,想来是很值得过的,如果林光阴在就好了。
一室静谧无声中,白散望着白色奶液中微黯的脸庞,闭了闭眼,忽然开口。
他说和林光阴的初次相识,和林光阴的最后一面。他说林光阴是被丧失理智的人误伤,好在送去医院及时,可以活下来,见见往后的太阳和海。
他还说林光阴的妹妹年幼,外婆久病不愈,母亲身体也不好,无法劳作,在外省打工的父亲是一家经济来源。
算上赔偿款,并不能承担得起后续医疗费。种种思量下,放弃了治疗。
职业为医生的江岸理应接触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白散明白的,他只是说出来,解释一下周五不能来换药并非本意,也没有想过要怎样。旧时在火车站,来不及多看几眼的人,他乡遇见,会是梦土。
关于安慰人,比起十岁的林光阴,近三十岁的江岸更为老练。
江岸侧目静静倾听着,不插话,不发表看法,在恰到好处的时候递去纸巾,待白散情绪稳定,他惬意倚靠着沙发背,抬掌朝白散示意过来。
沙发与沙发之间距离本来就近,白散揉了揉哭红的眼睛,懵懵懂懂朝着江岸迈出一步,随即被沙发转角绊住,脚下不稳,整个人跌了过去。
江岸的手臂骤然收紧,一点点加深力度,宽大手掌架在白散腋下,轻轻往上一提,他像被一筷子准确夹起的小包子,无法挣脱,腿脚却没出息,一阵阵发软,最终趴在江岸腿上,软绵绵的嘴唇贴着质感微硬的西装裤。
脸爆红。
他大大睁着眼睛,一动不敢动,全身僵硬,同时不小心露出来的一小片后颈都泛起了羞耻的淡淡粉色。
江岸低着头笑了声,修长手指穿插进他细软发间,轻轻掠过,像车窗外一晃而过的灯光,开口只是问,“需要我帮忙吗?”
白散没说话,发觉江岸手指虚虚擦过,发烫的耳尖颤了颤。
心跳砰砰。
他脑袋埋在江岸腿上,全身上上下下却一个劲儿地往外冒热气,快把自己烫熟。
江岸也不再问,干燥而温暖的手掌摩挲着他发顶,每无意触及裸.在外的微醺皮肤,都带起一小片战栗。
最终白散慢吞吞扭过脑袋,脸颊红红的仍贴着江岸的西装裤,他有气无力地小小声“唔”了一下。用烧得晕晕乎乎的大脑思考着,短短几天时间匕首出不了,他还是个兜里空空如也的小白菜。
感谢江先生,他不光收到玫瑰花,还有了去融城时的车钱伙食费住宿费。
再次感谢江先生,他不光有了去融城时的车钱伙食费住宿费,还可能借到回北城时的车钱和葬礼上要送出的帛金。
在这时,有人站在外面敲了几下门,他们谁都没有管。
纸篓里堆成一座山的湿润纸团,房门紧闭的狭小空间。
他眼里漫开着的水汽以至于周遭一切都朦胧不清,和他残留在袖口处淡淡的须后水气息。
成为结束那年冬天的最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