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月在府前候着轿子,不一会儿见苏致拓走了出来。
“陈秉礼的轿子马上就要到了,你这是往哪儿去?”姜氏瞥了一眼苏致拓,平日他就是这般不上道的样子,今儿要来人了,竟还要出去厮混。将才听孙嬷嬷说起万隆酒楼之事时,真纳罕他竟还好端端的。
苏致拓瞧见姜氏满眼促狭地扫了他一眼,忙解释道:“大嫂嫂别误会,今日婉丫头在外头时晕过去了,许是吓着了。你说她竟比我还胆小,那些刺客也不是冲着她的,她先倒被吓晕了。”说着朝姜淑月讪笑了一回,见后者仍冷着一张脸,转言道:“趁着她还没回来,我先去外头请个大夫回来,也好给她瞧瞧。”
听说要去请外面的大夫,孙嬷嬷先变了脸色,忙转头恳切的望向姜淑月。
姜氏朝着递了一个眼神后,孙嬷嬷忙跟上前去走在苏致拓身侧,微弯着腰陪笑道:“二老爷糊涂了不是,咱们府里现成的大夫,哪里用的着上外面传去,倒费功夫了。”
苏致拓亦笑着摆了摆手:“府上养着的多是些庸才罢了,否则日日请的平安脉,这会子还晕了,可怎么信的过?”
说完便仍大步往前走着,没走多远,步子渐渐缓了下来。沉思良久,猛的一惊,复折返了回来,对姜淑月身后几个侍婢道:“你们先退下罢,我同你们大夫人说几句话。”
几个丫鬟只站着不动,巴巴的瞧着姜淑月。
姜氏的脸上显出了几分不耐烦,“二老爷有什么话,便直说了罢,不必这样麻烦的,”
“嘶——好,这可是你教我直说的,你是不是对苏婉下了——”
“孙嬷嬷,”姜淑月终是开口岔开他的话,“离大姑娘回府还有些许时辰,先带她们下去候着罢。”
孙嬷嬷应诺了一声,便招了招手,将众侍女带了下去。
人都退下之后,姜淑月脸上的神色再不加掩饰,直接道:“我们大房的事,你还是少管的好。”
苏桓到底还小,只知终日听从他这个姐姐的话,姜氏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苏婉无所依靠之时,只得在此时除了她。也好让苏桓早日忘了他这个姐姐,从而唯她这个嫡母之命是从。
苏致拓知他果是猜中了,他这个嫂嫂也算出自名门,却生就了一副狠毒心肠。沉吟片刻,缓声劝道:“你左不过是想将她赶出府去罢了,何苦非出做这造孽的事情,何不将她好生利用起来?”
姜氏听出他话中含有深意,僵着脸登时缓和下来,顿了顿道:“你且说来听听。”
“今日那万隆酒楼中那样多的人,也不见他去救别人,偏生将那婉丫头救下了,”他说着抻着脖子往远处瞧了瞧,继续道:“想来定是对她有意的,他是个巡按的御史,迟早是要走的,若能把她送去随他入京做了妾室,日后还是我们的福泽。”
姜淑月看了一眼他,沉思半晌,她倒是从未有过这个主意,若真可促成了这桩事。日后对苏尤绍亦一件有益之事,他们兄妹向来情深,他日苏婉真入了京飞上了枝头,怎能不提携着他些。
“瞧你这话说的,何来送?自是两厢情愿才是,那陈秉礼相貌堂堂,又年纪尚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虽是作妾,亦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若这等好事她都不情愿了,难不成她当自己是皇帝的金枝玉叶,得配个王侯将子了!”姜淑月说着轻蔑的瞥了一眼院儿里。
苏致拓未接她的话,略点了点头。他知那丫头素日虽瞧着温顺,骨子里却总有一股子拧着的劲,倒未必是趋炎附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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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青才将苏婉搀进了房内,便有大夫在外请安道:“老奴来给姑娘请平安脉了。”她虽觉时辰不对,但亦未多想,只将苏婉扶回了塌上。遮好了两侧的碧纱垂幔,将苏婉的手从帐中扶出,轻置在迎手上,缓缓向外道:“进来罢。”
那大夫隔着纱幔两指轻搭在苏婉玉腕上的锦帕上,停了片刻便道:“姑娘今日身子有些虚弱,须得进些补药。”
采青见他所言正贴合姑娘的症状,忙道:“是了是了,近日姑娘时感眩晕,可是着了什么病?”
大夫生恐露馅,不敢看采青的眼,只连连摇首:“不不不,采青姑娘多虑了,姑娘身体康健着呢。”说罢起身走向外间,采青忙跟上与他递上了纸笔,写了方子。
“采青,给大夫倒碗茶吃了罢。”苏婉在里间嘱咐了一句。
采青提起茶壶笑道:“我竟都忘了让您用碗茶了,”说着双手呈着茶盅端到他面前。
那大夫本身已上了些年纪,大夫人下药之事他亦是知情的,瞧见采青把茶端在他跟前,忙吓得颤颤巍巍的摆着手:“不了不了,不必了,姑娘多礼了。”
二人你推我挡的,茶水尽洒了出来,那大夫见势忙道:“老奴先退下了。”说着作了一揖匆匆的拾起自己的药箱走了。
采青见他如此毛糙,不由的低喃道:“真是愈老愈发没有规矩了,”一面说着一面俯身去捡落在地上的方子,“姑娘,你瞧他急急慌慌的,连方子都落下了,”她咂了一声:“怎的还洒上茶水了,这还能瞧的清麽?”
采青忙拾起了药方子走去里间,拿给苏婉去瞧。
苏婉幼时在外祖家中时,亦学着认过些药材的,乍眼望过去便瞥见了几味解毒的药材。她不禁蹙起了眉,若只是体虚,何须用上这等虎狼药?
“请姑娘的安,管事处报说姑娘的茶具用的旧了,我特来给姑娘换上新的。”这时,孙嬷嬷蓦然进了屋,身后带了两个小丫头。
苏婉心中已恍然,手中的药方子被纤嫩的玉指紧紧攥着,她尽量将声线压的平稳:“谢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