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寒暄了几句,只道:“今儿听见外头有人来寻夫人,我还当是采青姑娘,便也未出去看,现下要找都不知去何处找了。”
苏婉心中咯噔了一声,她先想到的人,便是苏尤柔。若真是她找的何夫人,恐怕……
“采青,你同杏儿去寺院大门前寻寻,她许是在等着何大人回来。”苏婉叮嘱罢,见她们二人都出了门,自己便也起了身。
她承认自己是有私心,苏父与她有恩,家丑不可外扬。她此时只期盼,苏尤柔,不敢胡来。
原为了防苏尤柔暗中生事,便早叫采青去摸清了她在寺中的住处。苏婉很快便行至她房门前,见两个侍婢皆不在门前守着,心下更生惶恐。
“苏尤柔!”她推门而入时,见苏尤柔手中正端着一碗黑浓的汁子要喂到孟宝卉的口中,她忙上前将那碗药抢过,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你疯了吗?!”
几个丫头皆在一旁愕住了,欲上前阻拦,但见向来乖顺的苏婉突然这样的脾气,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了。
苏尤柔瞧见自己好容易才弄来的药,被她就这么泼在了地上,登时也红了眼,急道:“我看你才是疯了!”
“何夫人——何夫人!”苏婉再不理会她,俯身试图唤醒躺在桌上的孟宝卉。
“姐姐!”苏尤柔倏然间跪倒在她面前,呜咽着道:“你是我的姐姐,该向我才是啊。”
“我如此做,已经是很向着你了,否则如今来的就不是我一人了。”苏婉欲揽起孟宝卉,奈何她身轻力弱,根本拉不起有着身子的孟宝卉。
见她言辞决绝,苏尤柔蓦地起身拦住将她拦住:“我不许你带她走,你权当你今日没有来过。她只要没了这个孩子,文薛就会休了她的,”说着双手握上苏婉上手,又道:“等日后他袭了爵,我做了怀远伯夫人,我定会善待你与桓儿的。”
见苏婉仍是丝毫未有松懈之色,她忙朝着侍立在一旁的丫鬟瞪眼。
她们几个虽都是跟随她已久的人,平日也会做些仗势欺人的事,但如今真叫她们害人,却哆哆嗦嗦相互推搡着不肯往前。
“你们几个愣着作什么?还不去唤大夫来,这样下去是会出人命的。她若惹出了事,夫人岂有饶过你们的道理。”
苏婉一语惊醒了她们,霎时间传大夫的传大夫,搀人的搀人。
待屋内空了下来,苏婉才缓缓道:“眼下,许是只有你离了扬州城,才能慢慢忘了他罢。明日回府,你向大夫人自请回汝河老家养着,我便守口如瓶。”
苏尤柔仍瘫倒在地上,双手暗暗握紧,心下已生恨意。起身送走了苏婉后,便直戳戳的盯着门口瞧。
她双手一下一下的揪紧撕扯着手中的帕子,才回身,便瞧见院内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正在她惶恐不安时。
秦江双臂环抱着剑,悠悠的道:“陈大人让我转告姑娘,若想好好活着,就别在苏婉姑娘身上动心思。”
苏尤柔心内颇为诧异,她没想到陈秉礼竟会为她亲派人来如此护着。瞬时,一腔子怒气无从释放,更为恼怒。
翌日一早,苏尤柔的马车先下了山,苏婉很快便跟上了。路过凇泉庄时,采青试探的问道:“姑娘,咱们不去和陈大人道声别?”
苏婉微微的掀起轿帘,眼都没抬一下便又放下去了,淡淡道:“走罢。”
*
“姑娘,大夫人请姑娘去绛云轩一趟。”
苏婉回来没几日,便有个绛云轩的小丫头来传话。
苏尤柔回府当日便果真乖顺的自请回乡了,苏婉估摸着应不是她的事,便也未放在心上。只叫采青更了衣,便往绛云轩来了。
“见过大夫人。”苏婉的身子只伏了一半,双臂便被姜淑月搀起。
“婉儿来了,快坐。”姜淑月一反平常,热切的上前将她牵进屋内。
她落了坐,才瞧见魏衍正端坐在她对面,面上无一丝起伏,瞧不出是喜还是怒。在目光撞进他点漆般的墨眸中时,苏婉稍稍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指尖,不禁微微一颤,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避开了他的目光。
“婉儿,这位是陈大人,想必你已见过了罢。”姜淑月说出这句话后,见苏婉蹙着的眉头,觉察到自己有几分明知故问,似是有意将她受辱之事拿出来说,忙转了话锋:“大人最近办完了差使,欲在这扬州城中逛一逛,你平日也常出去的,便由你引着去外头瞧一瞧。”
苏婉不敢去看魏衍的眼神,只硬着头皮向姜氏回道:“回夫人,我……我近日觉着身子不适——”
“苏夫人,”魏衍冷冷的声音陡然打断了她,“方才不是说,你还有事要办?”
“是,是了。”姜氏忙笑着从紫檀宽榻上起身,“我还有些事要办,婉儿你且陪陈大人品茗闲聊着。”
“夫人——”苏婉从未如此渴望与姜氏共处一室,此时巴不得同她一起出去了。
姜淑月路过苏婉身前时,顺手按了她一把,声音极低道:“给我好生坐着。”
苏婉侧身举起了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尽量使自己瞧起来从容不迫一些。
“苏婉。”
她放下杯子时,魏衍已走至她身前,她玉指微抖了抖,将茶洒出来些。忙站起了身子轻拭下裳。
“大人……”苏婉轻行礼。
瞧着她对自己低眉敛首的样子,他竭力压着声音,“苏婉,你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