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概是喝了点酒,也可能,多年避而不谈这个人,如今距离他越来越近,陈四痒有点感慨万千,情绪一旦松动,嘴上就憋不住了。
“你想知道,哪些方面?为人?处世?还是其他?”陈四痒反问陈霄。
陈霄一听有戏,眼睛微微泛凉,“既是军人,自然想听听他在战场上的传奇经历,至于其他。”
陈霄摇摇头,他才没闲心,关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吉普车行驶在怀中的街道上。
陈霄眯起眼睛,听着陈四痒在耳畔絮絮叨叨,语气时而振奋,时而慷慨,时而凄凄切切……
少年时。
陈霄也曾怀揣远大梦想,有朝一日荣登战场,成为顶天立地的军人,他做到了,但南部……
多年来,战争基本靠近北面区域,又或者东部,至于南方,仅有零散的局部战斗,和北系比,几乎忽略不计。
陈霄有时候想想,挺无奈的,其实和他拥有相同想法的,还是南系的一众袍泽。
举国之内,北系是当之无愧最能打的,兄弟们嘴上不说,于北系,多了点钦佩,也有羡慕。
羡慕有仗打,死战,绝境之战,奇袭战。
也钦佩,如此一支常年驻守在北方,这等条件恶劣的地域,还能保持赫赫战绩,何等不容易?
自然而然,作为这支传奇队伍的绝对领军,沈卓其人,究竟值不值得被尊重,被信仰,陈霄心知肚明。
“很多人说,这个时代不需要神?”
陈霄感叹,这一路下来,大抵是陈四痒断断续续的说,他跟在后面,认真听着。
偶尔也会点评一两句,不过话不多。
进入大本营。
陈四痒借口暂时有军务在身,需要忙一会儿,于是主动离开了,陈霄则回到自己的办公地点。
而,这位年纪轻轻就光荣入伍,一双手纵然布满老茧,却依旧能写的一手好字的陈姓副将。
已然铺开一张书纸,右手提毛笔。
归根结底,陈霄是楚天南的心腹,至于这趟借调陈四痒,名义上是来助陈四痒一臂之力,但真正目的,陈霄比谁都清楚。
同僚的情分,归同僚的情分。
楚天南既然明确交给了自己的任务,中途也出现变故,当务之急,是第一时间汇报楚天南。
笔尖油墨藏香。
陈霄思索良久,竟然发觉无处下手。
他果断放下毛笔,双手推了推自己的脑门,这封信,一旦送出去,之于陈四痒未来前途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不得而知。
可这怀中以及邓州局势,注定会越来越乱。
陈四痒主导大局,与楚天南主导大局,是两个概念,陈霄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是说,坚守自己的本职工作,及时通知楚天南,这样也好给楚天南,这位货真价实的南系之主,足够的准备时间?
陈霄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勇有谋,关键时刻绝不会自乱阵脚的人,心思缜密,极端状况下更是异常冷静。
只不过,今天?
从陈四痒的口中,陈霄大抵了解到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越是这样,越想亲自见一见。
他更想看到,时年今日,当初被沈卓无情的驱逐出北系的陈四痒,会不会真的能够大肚到,将往日恩怨抛之脑后?
须知,陈四痒近两年虽然站稳了脚跟,但在许久之前,从一个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突然在一夜之间,无家可归,无路可走……
这样剧烈到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心理冲击,他不相信陈四痒,真的无动于衷,这和断了他的前途,有什么区别?
常言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可比断财路,来的更严重,陈四痒究竟有什么理由,可以心甘情愿的选择放下?
“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陈霄歪过脑袋,望着窗外起起伏伏的春叶,久久不曾动作,也不知道,现阶段,在想些什么?
怀中市大风扶摇,尘土肆虐。
自新春以来,比较罕见的恶劣天气。
邓州市也不曾例外。
风起云涌,黄褐色尘土漫天飞舞,一瞬间让邓州这个偏远城市,突然有了北部区域的味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董汉山从那年退伍之后,就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离开自己的家乡邓州,更未想过,他会重新披甲。
下午。
即将启程的董汉山,堪堪与老爷子交待一番,门口,陆陆续续出现数十道身影,均是以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们。
张武,蒋大年,小青子等,同样在列。
董汉山笑笑,张武等众情绪激动。
这么多年,在董汉山的小饭馆聊天侃大山,偶尔聊到家国大事,董汉山插两句进来,便惹来大家一同挤兑,说他屁都不懂。
如今……
“汉山哥。”张武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眼眶有点红。
董汉山拍拍张武的肩膀,“我那小饭馆就靠你了,别有朝一日回家省亲,饭馆彻底不在了。”
“这是我唯一的念想,好好照顾着。”
张武抬头,“那是当然。”
“以后我张武可是有吹嘘的资本了,不对,改明我就找人订做一块门匾,写上董汉山故居,嘿嘿。”
董汉山没好气赏了张武一个板栗,“老子还没死,哪来的故居?”
张武摸摸自己的脑袋,意识到这番话不对,唯有露出一缕憨憨的笑容,与董汉山如出一辙。
“走吧。”沈卓靠近过来,提醒董汉山。
众人瞧见沈卓,不自觉的后撤几步。
尤其是张武,蒋大年,小青子几位董汉山的发小,现如今,董汉山虽然依旧没有主动透露。
但,这个年轻家伙,究竟是谁,大家基本上心知肚明了。
可是,即便心里有了准备,也尝试着让自己勉强镇定,从容下来……
“我应该没那么恐怖?”沈卓自嘲,顺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冲着董汉山挤眉弄眼,笑道。
董汉山点头,“确实如此。”
“走了。”董汉山与张武几人挥挥手,主动告别。
这次前往北系,路途遥远,加之夏冬兰的身体,向来不好,陆路肯定行不通。
再者,由此向北,怀中市是必经之地!
按照沈卓的计划,通过怀中的港口,由水路直上,其实只要出了怀中市,后面自然有人接应。
但……
现如今的怀中市,大军压境。
何况,负责统领的人,还是昔年与自己有过过节的陈四痒,这趟,注定了不轻松,甚至有主动找死的嫌疑。
董汉山自然也知情,但他不明白的是,沈卓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听闻,关乎陈四痒这件事,当初闹的动静非常大,沈卓的独断专行,差点断送一个青年军官的前途。
于心何忍?关键陈四痒并未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件事之后,以致于,不少人私下非议,沈卓太过分了,总揽大权,为所欲为!
也正是因为这场陈年旧怨,陈四痒的出现,非但出师有名,而且像一个货真价实复仇者,此行此举,令人敬佩!!!
昔日里,你看不起我?斥我为废物?
那好,咱们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时今日,我就要堂堂正正站在你跟前,问你一句,后不后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中途,沈卓看出董汉山欲言又止,故此先下手为强,提前告知了。
有了这番话,董汉山只能作罢,问了也白问。
“睡一会儿,很快到怀中。”沈卓吩咐,然后别过脑袋,看窗外的风景。
总算要见面了?!